3. 舉報的真相(1 / 3)

離開監獄回返路上,李斌良再次感覺空氣中的深色粉塵濃厚得幾乎讓人窒息。盡管他知道,這種感覺和心情有關,但是仍然不能有絲毫的緩解。

不用考察,徐峻嶺、梅連運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這些信息一時塞滿了他的心房,讓他幾乎窒息,並對那些人產生了刻骨的憎恨,他恨嶽強發的無法無天,恨譚金玉的偽正義實則包庇,可是,卻又感到無能為力,這些最終都化成一塊無比巨大的磐石,壓到他的心上。

“李局,想什麼呢?”

說話的是韓心臣,他意識到了李斌良的心思,故意沒話找話,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放鬆。可是這沒用,李斌良既無法轉移注意力,也無法放鬆,而是反問:“韓局,你說,徐峻嶺說的都是真的嗎?”

韓心臣沉默片刻回答:“李局,你就當不是真的吧,或者就當沒聽過吧!”口氣中透著勸慰,也透著無奈。智文歎息一聲開口了:“是啊,知道了有什麼用,誰能把嶽強發咋樣?其實,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不知道?可是有什麼辦法?”

韓心臣說:“問題就在這兒啊,嶽強發搶去的不隻是錢,還是人們對碧山這個社會的信任。他讓人們覺著,在碧山,隻要有錢有權,怎麼幹都沒事,別再去想什麼法律、公平、正義。他們摧毀的是人們的信念哪!”智文說:“韓局,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辭職的吧!”韓心臣再次歎息一聲,沒有回答。

李斌良也沒再出聲,而是捫心自問道:李斌良,你是不是也這樣呢?你是不是認為碧山就這樣了,永遠不會改變了?你是不是也要服從這個不成文的規則?

一時之間,難以做出回答。這是他從警以來,第一次對如何做出回答感覺到信心不足。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這些事都不是發生在自己任上,自己就當不知道,放過去吧,不然,折騰起來,不知給自己帶來多大麻煩……對,即便不想放過,眼前的工作千頭萬緒,哪有精力折騰此事,還是放一段時間,考慮成熟一點兒再說吧……李斌良幾乎就要把自己勸服了,誰知道,回到局裏,走進走廊時,卻聽到一個人的吵吵聲從鬱明的辦公室傳出來。

“李斌良不就是個市級公安局局長嗎?我怎麼就見不得他?上次,我的舉報確實不實,有誣告之嫌,可我現在揭發的都是真事,千真萬確,鬱主任你別哄弄我,李局長到底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

天哪,居然是胡金生。李斌良推開鬱明辦公室的門,探進頭去,胡金生一眼看到,高興地奔過來:“李局長,你回來了,太好了,我要向你舉報重大犯罪……”

躲不開了,聽聽吧,看他又舉報誰。

“我舉報嶽強發。”

胡金生坐到李斌良對麵後,第一句說的就是這個。李斌良沒有一下子聽明白:“胡金生,你舉報誰?”

“嶽強發呀!李局你聽著,有這麼幾條:一是嶽強發三十多次非法越境,把人強行拉到澳門去賭博。二是偽造證件,他去澳門的證件都是偽造的……”

這些事,梅連運說過,自己當時覺得查清難度很大,加之太忙,一直沒顧得上過問,想不到胡金生這時又提出來了。關鍵是,他上次涉嫌受人指使控告梅連運,給自己搗蛋,梅連運懷疑幕後指使是嶽強發,現在可好,他忽然又來舉報嶽強發,舉報的事情還真可能屬實。

李斌良努力保持平靜:“胡金生,你舉報的這些,有證據嗎?”

胡金生說:“有啊,這三十多次,都是我幫他帶人偷越的邊境,時間地點人員我都清楚,我都形成材料了,在這兒。”胡金生從懷中拿出厚厚的一摞材料,放到李斌良麵前的桌子上,封麵上清楚地打印著“嶽強發犯罪材料”。

“胡金生,我怎麼不明白?據我所知,你跟嶽強發關係可是相當不錯……”

“是啊,要不,我怎麼能掌握這些證據呢?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說起來,他當年起家,有我一份功勞,他坑蒙拐騙的事,我沒少幫忙,就說他拉人上澳門輸錢吧,那些人的家底都是我幫他摸來的,可是,他卻給了我那麼點兒錢,他媽的太不夠意思了。那回,我倆就翻了一回臉,當時,我舉報他偷越邊鏡,他呢,反過來也舉報我偷越邊境,雙雙上網通緝。可是呢,他啥事沒有,還帶著警察到珠海把我抓回來,判刑十個月。”

還有這種事?

“李局,你要不信的話,就去查,問刑偵支隊,是霍未然帶人辦的案,對,還是治安支隊和刑偵支隊聯合辦案呢,張華強、魏忠成也都有份兒,他們都知道這事。”

看來,胡金生所言不虛。

“我繼續舉報,三是嶽強發開采黑煤窯,造成重大傷亡事故。我先舉一個例子吧,古城縣采家村石頭溝有嶽強發的一個黑煤礦,二○○三年三月十八日發生井下炸藥爆炸,導致六人當場遇難,數十人受傷。當時,這是個沒有任何手續的黑煤礦,井下有六十多名礦工采煤,結果爆炸發生後,距離炸藥堆放點最近的六個人當場死亡,熱浪還燒傷了數十人。事故發生後,嶽強發害怕暴露,不讓礦工到最近的古城醫院搶救,而是翻山越嶺,把受傷礦工送往一百多裏外的武崗縣醫院,遇難礦工也未登記,在火葬場直接火化。為了讓死者家屬‘封口’,每名死者的家屬獲賠四十萬到一百萬元不等。另外,井口被連夜填平,井架被拆,鏟車將附近推得一幹二淨。這些,材料裏都有,死的人也都有名有姓有住址,你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