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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介紹一下集體上訪這種事。不過,我要解釋的不是這個名詞,而是這種事件的嚴重性。
近些年,集體上訪事件越來越多。據有關部門統計,全年平均每天都有數萬人在北京上訪,特別是國家信訪局外邊,每天都是黑壓壓的人頭,信訪局不堪壓力。實際上,這麼多的信訪案件,他們確實也接待不起,解決不了,而要解決上訪人的問題,隻能是他所在地的當地政府。所以,國家隻能嚴令要求各級政府重視信訪案件,並實行問責製,也就是,哪個地方有人進京上訪,就給你劃個道兒,也就是記上一筆賬,超過多少個道兒了,就追究地方領導人的責任,也就成了人們所說的“一票否決”。這一來,一級壓一級,國家壓省,省壓市,市壓縣,縣壓鄉鎮,壓力最大的,是縣這一級,而直接承受壓力的,是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所以,沒有領導不重視集體上訪事件的。
所以,漢英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給我打電話,說他此時還在省裏,一時趕不回來,把這件事全權委托給我,求我務必妥善解決,不但不能讓上訪群眾上火車,還不能采取太激烈的手段,以免引發衝突,導致不良後果發生。
聽了漢英的話,我腦袋有點兒大,嘴上雖然答應盡力,但是,對如何操作心裏有點兒沒數。說來好笑,這麼多年,我麵臨過多少大案疑難案件,還真沒這麼犯愁過,因為那麵對的是刑事犯罪,隻要細心偵查,找到蛛絲馬跡,慢慢地總能查到線索,最後破案告捷。即使破不了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因為誰也不是神仙,保證什麼案件都能破,破案率最高的日本,現案破案率也才百分之五十多一點兒,何況我呢。
可現在我麵對的不是刑事案件,是群眾上訪,集體上訪。
換個名詞說,上訪就是告狀,也就是,有冤枉在當地解決不了,找上級領導部門申訴。古今中外任何社會,告狀都是老百姓的權利,古代就有攔轎喊冤之說,也沒聽說哪個被殺頭問斬的。我們國家也有上訪條例,說這是每個公民不可剝奪的權利,所以,無論是個人上訪也好,集體上訪也好,都是合法的,也和公安機關的職能沒多大關係。可現在不行,我必須執行這項並不是職能範圍的任務,而且不能有一點推托和馬虎。
我來到火車站,還好,火車啟程的時間沒到,上訪群眾還沒上車。由於這些日子抓了紀律作風,接到通知的單位動作都挺快,四十多個警察很快就來到了火車站,縣信訪辦的幾個人也趕來了,在他們的指點下,我們很快辨出了那些上訪人,在火車進站之前把他們控製了,於是,候車室裏亂成一團。我們先是勸他們跟我們回去,可他們根本不聽,沒辦法,我隻能一聲令下,四十多警察對十多個上訪者,拖拖拉拉就往候車室外走,上訪者們當然不幹,他們又喊又叫,連打帶罵,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指著我大聲叫著:“嚴局長,我們犯了哪一條,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上訪,都說你是清官,你什麼清官?你辜負了老百姓的期望,大家快來看哪,公安局長鎮壓上訪群眾了……”這時候,我隻能裝作沒聽見,命令弟兄們抓緊行動,一通混亂,好歹把十幾個人推出候車室,推進警車,推進了公安局會議室。行動中,好幾個警察被打出了血,可上訪人還不解恨,一個勁地罵活該,恨不得要吃了我們。
我把情況報告了漢英,漢英鬆了口氣,說太好了,然後要我和信訪辦主任跟這些訪民對話,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一定讓他們息訪。我叫苦說,這不是我的職能,應該由縣領導出麵才對。漢英說,賀大中帶著分管信訪的常務副縣長出外招商引資去了,縣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霍世原忽然發病,在家中輸液來不了,所以隻能由我出麵。他授予我一個特別的權力,那就是,可以代表他這個縣委書記,在一些可以表態的事情上表態。
漢英的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咋往外推?
可是,對話談何容易?是我指揮警察截住的他們,他們對我抱有強烈的敵對情緒,當我提出對話時,他們根本不跟我說話,直到我再三解釋,表示歉意,並說明,我是代表縣委書記漢英跟他們對話,可以代表縣委書記回答、解釋甚至解決他們訴求的承諾,他們的情緒才緩和了一些,並推舉一個叫房啟和的人代表他們發言。
這個房啟和就是在候車室裏,說我辜負了百姓希望,鎮壓他們的那個人。看上去,他要比我大上幾歲,五十多歲的樣子,頭發花白,一副倔強模樣,我忽然想起,我剛來華安那天,在信訪大廳的接待室裏,漢英接待的那個人不就是他嗎?
果然。他說:“嚴局長,咱們見過麵,那天,我在信訪大廳和夏書記談話,你去找他了!”我說:“對對,看來,咱們有緣分哪,有啥話,就跟我說說吧!”他說:“嚴局長,你先回答我一句話行嗎?”我警惕起來:“行,你說吧!”他說:“我就問一個事兒,我們上訪犯法不犯法,犯了哪一條?”問題很簡單,可我卻回答不上來,我想了想苦笑一聲說:“房大哥,你給我出了個難題呀。行,我回答你,不犯法,行了吧!”房啟和說:“不行,既然我們不犯法,你們憑啥這麼對待我們?你們這麼幹,犯法不犯法?”他這一問,好幾個訪民都逼問起來,我活了五十多年,還從來沒讓誰問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再次苦笑,迂回著說:“房大哥,我隻能對你說,我執行上級交辦的任務,而且,我覺得這麼做對你們有好處。”他們就叫起來:“好處?不讓我們上訪還對我們有好處?”我說:“是啊,你們好好想想,你們上北京能不能找到管用的領導不說,就是找到了,這麼多人,人吃馬喂的,得多少錢?你們找這個找那個,最後,肯定還得回華安來解決。我覺得,縣委夏書記不是不關心群眾的人,你們拋開他去北京,不等於去告他嗎?有啥問題,可以跟縣委、縣政府反映嘛,為啥非得去北京呢?你們也不是一次兩次上訪了吧?北京要是能解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解決?我看,咱們就別鬥氣了,還是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你們的忙!”
經過我這一番繞扯,他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不再質問到底誰犯法的事,而是讓房啟和抓緊說事。
怪不得房啟和被推為代表,原來他表達能力很強,語言流利,條理分明,慷慨激昂。他先告訴我,他們的事情已經發生八年了,當年,縣裏以開發為名,硬把他們這些人從二道街遷到城郊,而在他們原來居住的地方,建起商服大街。可是給他們的補償很少,導致他們生活水準大大降低,現在,有好多家庭陷入困境。因為多年來一直未能解決,所以才決定集體進京上訪。他還告訴我,他們十幾個人是代表當時被強遷的八百多戶居民。
八年前的事了,我能解決嗎?怎麼解決呀?
我感到頭又大了。
但是,我不能表現出來,而且還要表現得特別耐心。我問,補償為什麼太少,太少為什麼他們同意動遷?
沒等房啟和回答,好幾個人嚷起來。
“不同意行嗎?再不遷就給你硬扒了,把你抓起來!”
“砸你玻璃,斷水斷電,不走咋活呀?”
“他們用黑社會來對付我們,誰不怕呀……”
什麼?黑社會……
我急忙打斷吵嚷,讓他們好好說說:一、補償是不是符合規定標準;二、黑社會對付他們是怎麼回事。
很快,我弄清了第一個問題。八年前,國家的補償標準不像現在這麼明確,也不像現在這麼高,當時,也是規定每平方米補償多少錢,這個規定表麵上看也可以,但是,房子沒了,建起了大樓,你想在原地用這筆錢買房子根本買不起,不但在這裏買不起,在市區任何地方也買不到和原來條件相當的房子,沒辦法,隻好遷到城郊居住。當時他們也算清這筆賬了,所以堅決不搬,可是,不但斷水斷電,生活陷入困境,更可怕的是,天黑了,睡下了,忽然嘩啦嘩啦幾聲,玻璃被砸碎了,幾塊大磚頭撇到了炕上。這還不算,那些骨頭硬的,挑頭兒的,等你落單,跟前沒人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冒出幾個蒙麵人來,一頓毒打,指令你馬上搬家,不然腿大筋給你挑了。這樣一來,誰還能扛得住啊,就一戶一戶搬了,商服大樓也就建了起來……
我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不由又問了一句:“真的,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七嘴八舌吵起來,顯然是真的。
我問:“你們知道是誰幹的嗎?”
有人說,黑天半夜,根本沒看著人;有人說,看著人也是蒙著臉。我又問他們能不能提供什麼線索。他們就沉默了。好一會兒,房啟和才問我:“嚴局,難道你真要管這事?”
我說:“跟你們說實話,別的事我不敢保證,但是,涉及到刑事犯罪,確實是我的職權範圍。你們說的這些事,都是嚴重犯罪,如果能提供線索,雖然事隔八年了,我仍然可以追查下去,查出是誰,肯定嚴懲不貸!”
幾個代表互相望了望,不說話,最後,還是房啟和歎息一聲說:“嚴局長,要啥線索呀?這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嗎?和這事沒一點兒關係的人能幹嗎?你就看看誰受益吧!”
對呀!
我說:“那好,誰受益?誰在你們拆遷中受益了?”
他們又沉默了。
我說:“你們放心,我以人格保證,今天你們對我說的話,隻限在這個會議室裏,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我換個說法,當年,商服街的開發商是誰?”
上訪代表們又互視了一眼,房啟和做了回答:“宏達集團。”
明白了。其實,我早就想到了,隻是通過他們的嘴證實一下罷了。
可是,輪到我沉默了。
我說什麼?我敢保證解決這個問題嗎……
我想了想又問:“你們為什麼不找縣裏就進京呢?夏書記來以後,你們找過他嗎?”
上訪代表們互相看了看,都現出鬱悶的表情。我追問了一句:“怎麼,你們是找過他,還是沒找過?”
房啟和說:“能不找嗎?你說得對,夏書記是個好人,他答應,要對我們的事進行專題研究,爭取在社會保障上做點兒文章,每年給我們點兒補助,大家聽了,也就穩定了一點兒,想等等再說,可誰知……”
房啟和突然不說了。
我問:“房大哥,怎麼不說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房啟和拍了一下桌子:“反正已經豁出去了,就跟你說吧。我們跟夏書記談過後,本想等一等再說,可誰知,他們卻嚇唬我們,說我們不要瞎了眼睛,以為變天了,華安還是他們的天下,誰要反把就收拾誰。所以我們才……”
我打斷房啟和的話:“等等,我沒聽明白,有人嚇唬你們,是誰?”
上訪代表們互視,不語。
我說:“怎麼,你們連進京上訪都不怕,還怕別的?到底是誰嚇唬你們,跟我這個公安局長都不能說嗎?”
房啟和歎息一聲開口了:“嚴局長,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說,能是誰嚇唬我們?還能有別人嗎?他們是啥事都幹得出來,我們能不怕嗎?”
我說:“這麼說,是宏達集團嚇唬你們,是嗎?”
房啟和:“不是他們還能是誰?對,也不都是怕他們,而是他們並不出麵,出麵的是別人,有的給我們打電話,有的看誰落單的時候,就冒出來,出現在你麵前,雖說不打不罵,可大家都是平頭百姓,誰不害怕呀?”
我漸漸聽明白了。
我忽然產生一個想法:如果從刑事案件入手,查出什麼來,那黑幕就可能揭開,從而促進整個上訪事件的解決,無形中,也達到了我的目的……
我說話了,一字一句地說:“各位老鄉,今天夜裏的事,實在對不起了。我承認,上訪是你們的權利,我沒權不讓你們上訪,可是,你們好好想想,上訪就能把問題解決嗎?如果能解決,為什麼八年來你們不上訪,偏偏現在上訪?如果實在想上訪,用信也可以,非去人幹什麼?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要想解決問題,還得地方政府……啊,你們會說,地方政府不解決呀。對,這事已經八年了,肯定不是容易解決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夏書記是個負責任的領導,別的我不敢保證,他一定會重視你們的訴求,而我呢,以一個公安局長的名義向你們保證,我將盡最大努力,從刑事案件入手,把當年打砸、威脅你們搬遷的事情查清,把那些凶手繩之以法,把背後的操縱者挖出來,我想,如果我能做到這一點,你們的問題也就有希望解決了吧!”
上訪代表們互相看了看,都露出希望的目光。
房啟和問:“嚴局長,你知道背後是什麼人吧?”
我說:“不管他是誰,犯了法,我就有權查他、抓他。不過,大家也得協助我,回去想一想,不管過去的還是現在的,想起來什麼線索,就提供給我,我一定一查到底。”
房啟和等人又互相看了看,提出一個問題:“嚴局長,你什麼時候能查清?”
我說:“我不能忽悠你們,這種案子肯定不是容易查的,所以,請你們給我時間,既然你們已經忍了八年,就再忍一忍吧,但是,我向你們保證,在我的任職期間內,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行嗎?”
上訪代表們再次互相看了看,最後,房啟和說:“嚴局長,你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要是再鬧就不是人了。不過,我們等不了那麼長時間,一年,我們給你一年時間,行嗎?”
一年……應該說,條件還是很寬鬆的,看來,我們的群眾真的不是胡攪蠻纏之輩。我想了想堅定地說:“行。即使一年之內不能徹底解決,我保證也會有重大突破!”
上訪代表們互相看了看,都露出滿意的表情。房啟和說:“嚴局長,那就這樣,都後半夜了,我們回去了,你也休息吧。不過,我們的車票廢了,這筆錢得縣裏給報銷吧,你能做主嗎?”
我說:“能,能,縣裏不解決,我自己給你們解決。”
代表們露出笑容,向外走去。走到會議室門口時,房啟和又停下腳步,對我說:“嚴局長,我再跟你說句實話吧,我們進京上訪還跟你有關呢!”
“嗯?!”
房啟和說:“我們聽到了不少你的事,說你人好,正派,管用,我們覺得有你在,他們不敢再輕易來害我們,才直起腰上訪的!”
鬧半天還有這個因素。我有點兒激動地握住房啟和的手說:“房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房啟和說了句:“你也別太著急,把身子累壞了。”
房啟和走了,可是,他的幾句話挺暖心的。
我回到辦公室,給漢英打電話彙報了情況。漢英非常高興,說:“師傅,你可幫我大忙了,太謝謝你了。對,我明天就回去,咱倆再當麵嘮!”
次日下午一上班,漢英就打來電話,說他回來了,然後問我忙不忙。我說,再忙也得把這事跟你說說呀。他想了想說:“那就趕快來吧!”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自己來!”我就衝司機要了鑰匙,開著車出了公安局。走到離縣委不遠的路上時,看到迎麵一輛“淩誌”轎車駛來,牌照最後三位數是002,我以為是縣長賀大中的車,就按了聲喇叭,放慢車速,想跟他打個招呼,他卻理也沒理就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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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後我不是第一次來縣委,可每次都匆匆忙忙,沒有特別注意過它的麵貌,因為昨天夜裏的截訪事件處理得比較順利,今天的心情也比較好,所以現在才有閑心打量一下它。縣委縣政府大院還是當年的老樣子,是一南一北矗立著兩幢樓房,我參加工作那天起它們就矗立在這兒,到現在怎麼也有三十幾年的曆史了。盡管樓麵刷了一層色澤鮮豔的塗料,但仍然難以掩蓋它的陳舊和破敗。和當年不同的是,兩幢樓中間形成的大院裏,栽種了一些花草和樹木,把大院點綴得順眼了一些,除此之外,似乎和以往沒什麼變化。看到這個情景,我有幾分感慨,如今,哪個領導上任不急於改變辦公環境?“領導要致富,趕快搞建築”啊!可漢英卻沒有這麼做,這小子,是張羅不到錢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呀……
嗟歎之間,警車駛進大院。我下了車,正要往縣委大樓內走,卻看到漢英從裏邊匆匆走出來:“師傅,上我的車!”
漢英說著,走向旁邊的一輛越野車,我看了看,不是他平時乘坐的那輛01序碼開頭的轎車,心裏有點兒詫異,就把我的車停在旁邊,上了他的車。他也不說什麼,自己當司機,啟動車向外駛去。
他要帶我去幹什麼?
我沒有問,扭頭看看向後退去的縣委大樓,說起剛才想過的話:“漢英,咱們縣委縣政府大樓可實在太舊了,有損形象啊!”
漢英輕輕一笑:“官不修衙,客不修店。”
我說:“那都是過去的理論了,現在正好相反,凡是當官的都千方百計修衙門,建大樓,又有政績,又有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漢英說:“我要這麼幹,你還能認我這個徒弟嗎?師傅,我還年輕,幹點兒事再說,最起碼,暫時還不想發財。”
我說:“你以為縣委書記能讓你當一輩子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到時候可別後悔。”
漢英說:“後悔也比進監獄好得多。”
漢英的話說得我心裏挺高興。曾有個五十九歲現象的論斷,即,一個領導平時挺廉潔的,臨近退休之年卻忽然變了,琢磨後路了,伸手了。而現在則不同,越年輕的膽子越大,貪心越大,有的甚至剛上任就伸手,就好像沒日子摟了似的。所以說,這不是年齡問題,而是做人的問題,目前看,漢英絕不是這樣的幹部,這讓我感到欣慰。
車駛出縣委大院,漢英好像剛剛想起似的,感謝我昨天夜裏平息了事態。他說:“師傅你不知道,我一接到電話可嚇壞了,他們要是真的進了京,再鬧出點兒動靜來,不但我,市領導也吃不了兜著走啊,多虧師傅你英明神武,才將這起事件消解於無形,實在是太好了!”我說:“漢英,你別跟我來這套虛的,我告訴你,這件事我隻是暫時平息了,並沒有根本解決。”然後,我就問起,他知道不知道房啟和他們反映的問題,到底他是怎麼想的。他聽了卻不再說話,不一會兒,車就來到了商服街口,停下來,他讓我下車,帶著我向商服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