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青絲的母親是天蠍座。天蠍是多麼偉大而神秘的星座,青絲從來沒有歸納總結過。星座這個東西,那是青絲上班後好幾年才聽說的一個理論體係。從成長經驗來看,青絲的母親榮玉是天下第一主意大之人,是世上最有活力的婦女。相比之下,青絲的父親段知天是溫良恭儉讓的男性傑出代表。段式夫婦沒有吵架紅臉的場麵,青絲習慣了父慈母嚴的家庭教育方式,好奇心強但性格沉穩,偶爾迷糊但難以被外界察覺,唯一困難之處是不知如何與母親溝通,母女間極少說親近的話,除去日常飲食起居之外,其餘交流都像老師與學生,或上級與下級,榮玉常常說的開場白是注意啊你該幹嘛幹嘛了,青絲通常簡短回答到“嗯”或者“好吧。”有不同意見的時候往往以沉默應答。榮玉又對青絲的學習成績格外在意,小時候青絲挨的打都是出自榮玉之手,回想起來頓頓打都是經典場麵,冬天跪在硬木椅上,榮玉不知哪兒找來的大竹條,抽下去立時劈開,痛感升級成好幾份,多年後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上大學之後青絲與父母不在同一個城市,榮玉的關注焦點慢慢朝向青絲的生活起居細節,喜歡抱怨青絲從不主動給家裏電話。青絲取笑榮玉的電話套路形同八股文,第一段是控訴青絲過去一周不詢問家裏情況,第二段是督察青絲近期是否有上進學習,第三段是囑咐青絲各種注意生活細節,結尾必然是重點關照青絲不要暴飲暴食以保持體態。母女兩人的溝通方式幾乎與兒時完全相反,青絲在電話中都是提綱挈領地發出指示,榮玉已經是快過60的人了,工作熱情依然不減,常在外麵自己找來事幹,青絲每每強調榮玉應當注意身體,不要為了工作奔波不停。

相比之下,白羽的母親更符合青絲心目中的慈母形象。白羽的媽媽叫白瓔,爸爸叫白天宇。青絲常覺得白羽全家與“白”姓非常相襯。班裏最白嫩的女孩子就是白羽,顯然來自家庭的良好遺傳。白羽的衣服幾乎都是白色的,皮膚和衣料的邊界不分明,走路飄飄欲仙。白羽的媽媽手巧,寡言但時常微笑,青絲每次去白羽家玩兒都是被各種好吃的塞滿一肚子,充滿幸福感。認識白羽是上小學的第一天,青絲完全是魂遊天外,隻記得老師排好座位,有個輕巧得像空氣一樣的女孩子坐在自己旁邊,瘦弱得空出椅子的一半,白得耀眼。女孩子的眼睛,漆黑仿佛夜空,不時閃過如流星一般的光彩,她和青絲一般個頭,開口說話卻老氣橫秋:“嘿,你叫什麼名字?”她上下打量青絲,眼神活似幫主挑選弟子。那陣子青絲正半懂不懂地讀射雕英雄傳,滿腦子江湖想象,白羽的出場完全是世外高人範兒的,青絲當下臣服。青絲的成績後來也是追著白羽一路小跑,一直保持在班級前三。兩個人的興趣愛好差不多,上課外班都是同進同出,評獎或者演出,恒定二人組合,別班的老師誤認二人為姐妹,青絲和白羽從來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