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素年食錦(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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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

我的故鄉不止一個,凡我住過的地方都是故鄉。故鄉對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分,隻因釣於斯遊於斯的關係,朝夕會麵,遂成相識,正如鄉村裏的鄰舍一樣,雖然不是親屬,別後有時也要想念到他。我在浙東住過十幾年,南京、東京都住過六年,這都是我的故鄉,現在住在北京,於是北京就成了我的家鄉了。

日前我的妻往西單市場買菜回來,說起有薺菜在那裏賣著,我便想起浙東的事來。薺菜是浙東人春天常吃的野菜,鄉間不必說,就是城裏隻要有後園的人家都可以隨時采食。婦女小兒各拿一把剪刀一隻“苗籃”,蹲在地上搜尋,是一種有趣味的遊戲的工作。那時小孩們唱道:“薺菜馬蘭頭,姊姊嫁在後門頭。”後來馬蘭頭有鄉人拿來進城售賣了,但薺菜還是一種野菜,須得自家去采。關於薺菜向來頗有風雅的傳說,不過這似乎以吳地為主。《西湖遊覽誌》雲:“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薺菜花。諺雲:三春戴薺花,桃李羞繁華。”顧祿的《清嘉錄》上亦說:“芥菜花俗稱野菜花,因諺有三月三螞蟻上灶山之語,三日人家皆以野菜花置灶陘上,以厭蟲蟻。侵晨村童叫賣不絕。或婦女簪髻上以祈清目,俗號眼亮花。”但浙東人卻不很理會這些事情,隻是挑來做菜或炒年糕吃罷了。

黃花麥果通稱鼠曲草,係菊科植物,葉小微圓互生,表麵有白毛,花黃色,簇生梢頭。春天采嫩葉,搗爛去汁,和粉作糕,稱黃花麥果糕。小孩們有歌讚美之雲:

黃花麥果韌結結,

關得大門自要吃,

半塊拿弗出,一塊自要吃。

清明前後掃墓時,有些人家——大約是保存古風的人家——用黃花麥果作供,但不作餅狀,做成小顆如指頂大,或細條如小指,以五六個作一攢,名曰繭果,不知是什麼意思,或因蠶上山時設祭,也用這種食品,故有是稱,亦未可知。自從十二三歲時外出不參與外祖家掃墓以後,不複見過繭果,近來住在北京,也不再見黃花麥果的影子了。日本稱做“禦形”,與薺菜同為春天的七草之一,也采來做點心用,狀如艾餃,名曰“草餅”,春分前後多食之,在北京也有,但是吃去總是日本風味,不複是兒時的黃花麥果糕了。

掃墓時候所常吃的還有一種野菜,俗稱草紫,通稱紫雲英。農人在收獲後,播種田內,用作肥料,是一種很被賤視的植物,但采取嫩莖滴食,味頗鮮美,似豌豆苗。花紫紅色,數十畝接連不斷,一片錦繡,如鋪著華美的地毯,非常好看,而且花朵狀若蝴蝶,又如雞雛,尤為小孩所喜,間有白色的花,相傳可以治痢。很是珍重,但不易得。日本《俳句大辭典》雲:“此草與蒲公英同是習見的東西,從幼年時代便已熟識。在女人裏邊,不曾采過紫雲英的人,恐未必有罷。”中國古來沒有花環,但紫雲英的花球卻是小孩常玩的東西,這一層我還替那些小人們欣幸的。浙東掃墓用鼓吹,所以少年常隨了樂音去看“上墳船裏的姣姣”;沒有錢的人家雖沒有鼓吹,但是船頭上篷窗下總露出些紫雲英和杜鵑的花束,這也就是上墳船的確實的證據了。

豆腐

\/梁實秋\/

豆腐是我們中國食品中的瑰寶。豆腐之法,是否始於漢淮南王劉安,沒有關係,反正我們已經吃了這麼多年,至今仍然在吃。在海外留學的人,到唐人街雜碎館打牙祭少不了要吃一盤燒豆腐,方才有家鄉風味。有人在海外由於製豆腐而發了財,也有人研究豆腐而得到學位。

關於豆腐的事情,可以編寫一部大書,現在隻是談談幾項我個人所喜歡的吃法。

涼拌豆腐,最簡單不過。買塊嫩豆腐,衝洗幹淨,加上一些蔥花,撒些鹽,加麻油,就很好吃。若是用紅醬豆腐的汁澆上去,更好吃。至不濟澆上一些醬油膏和麻油,也不錯。我最喜歡的是香椿拌豆腐。香椿就是莊子所說的“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的椿。取其吉利,我家後院植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椿樹,春發嫩芽,綠中微帶紅色,摘下來用沸水一燙,切成碎末,拌豆腐,有奇香。可是別誤摘臭椿,臭椿就是樗,本草李時珍曰:“其葉臭惡,歉年人或采食。”近來台灣也有香椿芽偶然在市上出現,雖非臭椿,但是嫌其太粗壯,香氣不足。在北平,和香椿拌豆腐可以相提並論的是黃瓜拌豆腐,這黃瓜若是冬天溫室裏長出來的,在沒有黃瓜的季節吃黃瓜拌豆腐,其樂也如何?比鬆花拌豆腐好吃得多。

“雞刨豆腐”是普通家常菜,可是很有風味。一塊老豆腐用鏟子在炒鍋熱油裏戳碎,戳得亂七八糟,略炒一下,倒下一個打碎了的雞蛋,再炒,加大量蔥花。養過雞的人應該知道,一塊豆腐被雞刨了是什麼樣子。

鍋塌豆腐又是一種味道。切豆腐成許多長方塊,厚薄隨意,裹以雞蛋汁,再裹上一層芡粉,入油鍋炸,炸到兩麵焦,取出。再下鍋,澆上預先備好的調味汁,如醬油料酒等,如有蝦子羼入更好。略烹片刻,即可供食。雖然仍是豆腐,然已別有滋味。台北天廚陳萬策老板,自己吃長齋,然喜烹調,推出的鍋塌豆腐就是北平作風。

沿街擔販有賣“老豆腐”者。擔子一邊是鍋灶,煮著一鍋豆腐,久煮成蜂窩狀,另一邊是碗匙佐料如醬油、醋、韭菜末、芝麻醬、辣椒油之類。這樣的老豆腐,自己在家裏也可以做。天廚的老豆腐,加上了鮑魚火腿等,身份就不一樣了。

擔販亦有吆喝“鹵煮啊,炸豆腐”者,他賣的是炸豆腐,三角形的,間或還有加上炸豆腐丸子的,煮得爛,加上些佐料如花椒之類,也別有風味。

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零年之際,李璜先生宴客於上海四馬路美麗川(應該是美麗川菜館,大家都稱之為美麗川),我記得在座的有徐悲鴻、蔣碧微等人,還有我不能忘的席中的一道“蠔油豆腐”。事隔五十餘年,不知李幼老還記得否。蠔油豆腐用頭號大盤,上麵平鋪著嫩豆腐,一片片的像瓦壟然,整齊端正,黃澄澄的稀溜溜的蠔油汁灑在上麵,亮晶晶的。那時候四川菜在上海初露頭角,我首次品嚐,詫為異味,此後數十年間吃過無數次川菜,不曾再遇此一傑作。我揣想那一盤豆腐是擺好之後去蒸的,然後澆汁。

厚德福有一道名菜,嚐過的人不多,因為非有特殊關係或情形他們不肯做,做起來太麻煩,這就是“羅漢豆腐”。豆腐搗成泥,加芡粉以增其黏性,然後捏豆腐泥成小餅狀,實以肉餡,和捏湯團一般,下鍋過油,再下鍋紅燒,輔以佐料。羅漢是斷盡三界一切見思惑的聖者,焉肯吃外表豆腐而內含肉餡的丸子,稱之為羅漢豆腐是有揶揄之意,而且也沒有特殊的美味,和“佛跳牆”同是噱頭而已。

凍豆腐是廣受歡迎的,可下火鍋,可做凍豆腐粉絲熬白菜(或酸菜)。有人說,玉泉山的凍豆腐最好吃,泉水好,其實也未必。凡是凍豆腐,味道都差不多。我常看到北方的勞苦人民,辛勞一天,然後拿著一大塊鍋盔,捧著一黑皮大碗的凍豆腐粉絲熬白菜,稀裏呼嚕的吃,我知道他自食其力,他很快樂。

芥末墩兒

\/錢世明\/

過去通常的老北京人兒在過陰曆年的時候,飯桌上都有一碟兒涼菜,不說家家少不了有,也是少不了家家有!這碟兒看上去黃澄澄,白瑩瑩,透著那麼涼快的小菜兒就是芥末墩兒。

顧名思義,這菜離不開芥末。那“墩兒”是什麼做的?幹嘛叫做“墩兒”?

把一棵大白菜拿來,劈下外邊的老幫子,露出白泠泠兒、脆生生兒的嫩幫兒就行了。要是再講究點兒,就多扒下兩層幫子,專留下大擀巴杖(就是普通話的擀麵杖)粗細的菜心兒也行——反正過年要包餃子,劈下的菜幫子能剁餡兒用,不糟毀。把剝好的菜棵子,用刀切成一指半或二指來厚的骨碌兒,就像個小木頭肉墩子模樣。再用線把每一個小墩兒像勒個腰箍兒似的全勒好,當鍋內的水達到攝氏100度時將菜墩放入水中焯一下,它就不散了。要吃脆口兒的,就稍稍見個開兒就用笊籬撈出來;要吃軟和兒點兒的,就多在熱鍋裏見兩開——不過,千萬別火大了,那就變熬白菜了!用笊籬把小菜墩子們撈出來,用冷水激一下,拿個四號綠盆兒——如今還沒地方買綠盆,用鐵掛瓷盆兒,鋼種盆兒,小缸盆兒兀的全行——把小菜墩兒碼進去,碼一層兒,撒一層芥末,撒上糖,倒點兒醋,佐料的多少由自己的口味來定……全碼進去之後,用鍋蓋蓋上,悶上一天半天的就能吃了。吃的時候,用筷子夾出來,碼到小碟兒裏上桌子,就酒是下酒的好東西。特別是過年吃葷腥多,肚子裏油水大,吃倆芥末墩兒,到嘴裏是又涼又甜、又酸兒、又帶辣味,又說得上是解油膩的“美味佳肴”!

芥末墩兒是省錢的小菜兒,過去寒苦人家也做得起。不過,近二十年來,做芥末墩兒的不多了。過去有錢家主兒飯桌上的海蜇呀,鬆花呀,現在都下放了。芥末墩兒本來是尋常人家桌上的酒菜兒,它一下放,就沒影兒了!隻有極少的,還得真正老北京人,希望大家夥再過年的時候,都把芥末墩兒調回到飯桌上來。我們敢說,您要吃上它,那才一口嚼出老北京的年夜味兒呢!

霜天爛漫菜根香

\/談正衡\/

多年前,南方一家報紙發表了我一篇文章。在收到的樣刊上,同版麵恰巧有篇叫張拓蕪的台灣文人寫的文章,說他回皖南涇縣探親的老鄉返台後送了他一罐香菜,這應該叫“鄉菜”的難得的美味如何勾起思鄉之情雲雲。

一種稈子白得像玉、葉子綠得如翡翠,每棵至少有七八斤的叫“高稈白”的大白菜,隻有皖南才有,所以香菜隻在皖南才能覓見芳蹤。每年霜降後的大晴天裏,常能看到醃漬廠和醬坊的人到鄉下收大白菜。一幹人來到菜地裏,將菜砍倒,過秤後就地攤曬,曬到一定功夫,分量大減,再運回廠裏。這曬蔫後的菜放水池裏清洗,不易折斷菜幫也好洗幹淨。洗好切碎,烘幹水分,或上機或用人工揉搓,擠去液汁,摻上辣椒粉、烘熟了的菜子油、黑芝麻、鹽,拌一拌,裝進罐裏,罐口要留點空,以便用搗爛的蒜泥封口。

青弋江上遊的章渡,那是個往昔十分繁華的有著一排排吊腳樓的徽商碼頭小鎮,至今每到冬天,鎮上的醬坊一口口碩大的缸裏便醃滿了香菜和蘿卜丁。凡到章渡旅遊采風的人,回來時沒有提一袋兩袋香菜和蘿卜丁,行程就算不得完美。買回家待一定時日開罐,新醃漬好的香菜,青中帶黃,非常亮澤,淋上小小磨麻油,吃起來香鮮鹹甜,韌而帶脆,香中有辣,其味無窮,又有嚼勁,下飯可開胃,佐酒能醒神,且食後齒頰留香,是真正的地方特色美味。早餐配稀飯尤為上品,最常見的是用來配早茶,撕幾塊茶幹,搭一小碟香菜,配上點醃紅辣椒,或獨自品嚼,或與二三友海吹神聊,將人生的層層百味皆析透,也抵得上神仙般自在。

皖南各地的香菜風味小有差別,但都香辣適口,風味雋永。相比廠坊,家庭製作的工藝,顯得更加細致與投入。都是選一個好晴天,拿把刀到地裏將整畦壯實鮮嫩、水汁豐富長頸大白菜砍倒,就地曬,就地洗。切成寸長細絲,攤放在竹涼床上或直接置於鋪在草地的篾席、床單上曬。曬菜是非常講究的,不能曬得過幹,幹了就過老,吃起來筋筋拽拽的;如果沒曬夠,菜裏水分過大,就不脆,缺少口感,且保存不長。一般來說,曬三四個太陽也就夠了。然後就是搓揉,將菜揉出“汗”,才算揉好。搗碎蒜子拌入,撒上熟菜油和五香粉、辣椒粉、炒香的黑芝麻拌勻後,裝入壇中按壓緊,再用幹荷葉封緊壇口,外敷濕黃泥,存放於陰涼幹燥處。

那時,我幾乎每年冬天都能收到各地親友們的饋贈。有的是裝在那種袖珍的上了釉彩的小罐裏,開罐時,滿室生香,令人食指大動,使勁吸一吸鼻子,即忙不迭拈數莖送入口中大快朵頤了。往後的每一個有稀飯啜飲的早晨,都顯得鮮美而滋潤……人情的醇厚,一似這香菜曆久彌香。

在鄉下,說香菜是美味,倒不如說是一種風情。對於鄉村和小集鎮上的人來說,每年洗菜時的那一個個豔陽晴日,不啻一連串鄉風酣透的節日。

陽光是那樣好,冬天最幹淨的雲和最透明的輕風,在撫摸著遠處的山巒。你隨便走到哪裏,大河旁、水塘邊、小溪頭,滿眼都是洗菜的人群,滿耳都是說笑的聲音。挑運菜和站在大澡盆裏先踩去菜上頭遍汙水的,都是青壯男子漢,女人和孩子多或伏或蹲在用自家的門板搭成的水跳上,拿著壯實的菜棵在清澈的水裏漂洗。水邊的地上鋪著幹淨的稻草用來晾菜,也有用竹涼床晾菜。稈白葉綠的菜經過泡洗,又吸飽了水,重新變得挺實、滋潤、鮮活起來。鵝鴨們鳧在水麵悠閑地追逐那些漂開去的零散菜葉。年輕的女人們脫下紅紅綠綠的外襖,搭在身旁的樹杈上,草地上,而她們穿著薄衫的身形更顯俏麗可人。她們白嫩、圓潤的小腿有時就浸在水裏,逗引得許多小魚成群圍攏來用嘴親昵,而她們的說笑聲一陣陣蕩起,比暖融融的輕風更能吹開水麵漣漪……香菜之所以好吃,讓人入口難忘,就因為香菜首先是被這些濃烈的鄉風鄉情醃漬熏透了!

喝湯

\/趙立民\/

天已透黑,哥兒們才從學大寨的水利工地上晃回來。此刻天塌下來也管不著了,拿起飯盒直奔夥房——先喂飽肚子再說。

飯堂裏白的全是水蒸氣,後來的伸長了脖子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有知青操著方言問排在前麵的老鄉:“小菜有(羑)?”前麵的並不答話,“當!當!當!”敲起了手中的飯盒,這一下大家全明白了,於是合著敲出的節拍唱起了那首兵團戰士無人不知的順口溜:

湯,湯,湯,革命的湯。

兵團戰士愛喝湯,

從北安到嫩江,

一直喝到建三江!

我們這兒雖說是個老連隊,到了冬天也是沒菜吃,可憐巴巴的那點土豆堆在飯堂裏早就凍成了鐵疙瘩。沒有菜,隻能變著法兒做湯,今天白菜湯,明天麵條湯,後天土豆湯,清湯寡水,難見油星,也不知為什麼,團裏有的是黃豆就是沒有豆油吃。沒有肉,團長說明年一定要大力發展養豬事業,但眼下是沒轍。

整天學大寨,流大汗,就喝這種油星也見不到的鹽水湯,真夠哥們戧啊!

坐下來,剛啃了兩口黑饅頭,小豆子擠到我的桌旁輕聲說:“哎,哥幾個聽好,少喝幾口湯,等開完批判會到我那兒聚聚去。”

“你還有存貨?”

“郵包來啦?”

“噓……”小豆子打著手勢,擠進人群不見了。

小豆子是連部的通信員,不像我們住在幾十個人一間的大宿舍裏,自己住在連部的小屋,哥兒幾個有時饞了,就各自把家裏給寄來的好吃的拿到他那兒去“共產”。可是最近天降大雪交通不便,足有半個月沒來過郵車,我們的家底兒早光了。可是看小豆子的神情分明是有好東西等我們去享用,到底是什麼呢?

好不容易挨到批判會結束,我們幾個立即溜進了連部。推開小豆子的房門,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定睛一看,爐子上放著個臉盆,裏麵煮著幾大塊肉。小豆子告訴大家,這幾天活特累,吃得特差,他心裏老大不忍。今天到團部送信,路上碰到條野狗,他就一槍給崩了。這樣既為民除了害,又給哥們兒解了饞。聞著誘人的香味兒,大夥兒直咽口水,還管那麼多,吃起來再說。有人又到老職工家弄來瓶“北大荒”。這頓狗肉吃得痛快,不但肉吃光了,湯也喝得幹幹淨淨。一瓶烈酒也見了底。直到深夜大夥才心滿意足地回去睡了。

第二天午後,水利工地上突然有人傳說小豆子犯了錯誤。我們嚇了一跳,趕緊去打聽。

小文書說,保衛股來人啦,說是小豆子違反製度,隨便使用槍支,團裏要查辦!小文書還透露說,小豆子打死了一條狗,這條狗是團裏副參謀長家養的,小豆子開槍打狗時副參謀長的兒子親眼看見的!

得,這下撞槍口上了。哥兒幾個一商量,這件事不能讓小豆子一個人擔著,那樣太不夠人味兒;再說,什麼違反製度,通信員執行任務帶槍是團裏早有規定的,關鍵是打狗,沒有看主人,唉,誰叫他沒看清不是野狗呢。

晚上回到連裏,我們幾個馬上去找指導員,說是小豆子打狗是大夥兒的主意,要處分,我們都有份。可指導員根本不聽,他說小豆子都承認了。保衛股原來準備把小豆子帶到警通排去,是指導員說了情,才決定暫不帶走,先在全連大會上檢查,接受群眾批判,視態度好壞再做處理。

第二天晚上,我們哥兒幾個早早來到會場。借著馬燈的微光,看到往日“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橫幅不見了,換上了幾條新標語:“堅決反對無政府主義!”“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愛護群眾一草一木。”從標語看,小豆子是內部矛盾,我們的心安定了點。

指導員講話之後,小豆子開始做檢查。開始他還拿著稿子念,慢慢地他丟開了稿子,聲音低沉而緩慢,說他自己放鬆了思想改造,犯了錯誤,對不起組織,對不起領導,對不起貧下中農……會場靜極了,聽得見人們呼吸,窗外的北風卷著雪花打在窗上“沙沙”作響。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女知青嚶嚶的抽泣聲。指導員站起身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可這抽泣,已變成了哭聲,不少男哥們兒也哭了。我們哥兒幾個更加心酸,會場裏哭聲一片。

指導員驚惶地望著大家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宣布散會。

轉天,指導員沒有讓小豆子繼續檢查。但小豆子也不再做通信員而是和我們一起掄起大鎬戰鬥在水利工地上了。

不久,人們發現夥食有了變化,湯裏的油星比原來多了,有時還能找到幾片肉。據說這是指導員奉了副參謀長的命令跑了百多裏路從縣城裏弄來的。

開飯時,食堂裏還時常能聽到知青們合著敲打飯碗的節拍唱出的順口溜:

湯,湯,湯,革命的湯,

早晨喝湯迎朝陽,

中午喝湯暖洋洋,

晚上喝湯勤起床……

薯憶

\/楊聞宇\/

離開關中故鄉,西行入隴,在蘭州城裏一住就是十多年。可能是“人離鄉賤,物離鄉貴”而引起的,每當我看到踏著秋色遠道趕來的親友解開布包兒,亮出還沾著幾星泥土的紫紅番薯,便禁不住直起目光,心頭很有些“他鄉遇故知”的熱乎味兒。

家鄉的番薯和玉米、高粱、糜穀一樣,是一種生長期緊促的急莊稼。因為全是紅皮兒的,人們又叫它紅薯,紅苕。

春節剛過去,農家院落向陽的角兒上便鋪起厚厚一方細碎的、半幹的馬糞、牛糞,糞窩裏埋進年前精選出來的大個兒的紅薯作母體,起秧發苗。五月天急忙忙收了麥子,閃亮的麥茬還遺留在野地裏,钁頭便從茬縫間掘出窩兒,牆角密匝匝簇擁起來的二尺多高的薯苗被剪成半尺長的莖節,一根根埋進窩兒裏,注進一碗清涼的井水,苗兒就在田野上落住根了。當一行行麥茬在來去悠忽的風雨裏幹黴腐爛、漸漸隱滅時,薯苗兒便悄悄地扯長綠蔓,巴掌形的葉兒開始覆蓋地表,整個田壟由黃轉綠,在悠悠南風裏轉換的很快。倉頡造字,將暑字略加變化,上方加蓋個草頭便形跡近“薯”,似乎巧妙地概括了暑天瘋長這層自然物象上的意思。

薯葉封地太嚴,陽光漏不進去,葉下許多無名小草,硬是活活給捂死了。那貼地扯長的蔓兒極容易紮下不定根須,莊稼人擔心它到處抽拔地氣,隨意生葉開花,分散了總根處的凝聚力,於是在它生長得最旺勢的時候要翻一次蔓——蹲在畦裏,以那總根係為中心,一根根抽拽那遠遠延伸開的蔓兒,盡有蔓兒攏進手裏,貓起半腰,像綰那一長縷美女烏發似的綰成一團雲鬢兒,便一撒手扔在地上。“花鈿委地無人收”,濕地上拆散幾朵莖葉,並不在乎——強行綰鬢隻在收束住散漫的年華。

夜深了,萬物成熟於空中、地表,而紅薯則是亢奮於泥土上之中,胖大結實的塊頭硬是將沉重的黃土層拱起一個龜背,擠錯開指頭寬的裂縫,土地大約被它擠疼了,疼得不自禁地咧開了嘴巴,薯兒那亮亮的紅色,就從土縫裏朝外窺視,透過地上半歪的綠鬢兒窺視藍天白雲,窺視日月星辰,從濕潤潤的土層裏睜開的是驚訝的、生疏的眸子,自地縫裏噓出了陌生的鮮活氣息。

秋霜澆醉楓葉那樣染紅著大樹梢的柿子,同時也就催熟了土裏的紅薯。不經霜的紅薯是不宜掘的,勉強掘出來,如咬木塊而死硬,如嚼青果而微澀。一旦經霜,立即就若梨若棗,甜脆爽口。霜天萬裏,寒粉敷地,殺敗了天下浩茫的綠色,封埋在黃土裏的番薯怎麼一下就有味了呢?莫非是葉兒蔓兒裏有什麼秘密素質被嚴霜勒逼入土了麼?天候、地氣在植物果實上的冷熱交遞是很神奇的。

這時節霜令蕭蕭,小學生晨起上學時腳冷手凍。散學趕回家吃晚飯,一進屋門,正拉風箱燒飯的老奶奶便從灶膛裏掏一個烤紅薯扔到腳邊,紅薯在潔淨的院落裏幾個蹦躂彈掉了灰燼火星兒,小學生飛快拾進手裏,燙得不行,兩隻染墨水的紅紅的小手倒來倒去,唇對住熱紅薯吹噓不已,清曠的凍餒之氣頃刻間吹散了,沒有了。

在生計不很寬裕的農村,這時也正是家家戶戶的麥子(細糧)將盡而苞穀(粗糧)收獲的換季當口,剛下來的粗糧熬製飯食是挺香的,新出土的紅薯很適時很得體地為那粗糧的降臨幫襯著一臂之力。苞穀粥裏摻和了剁成菱角形的紅薯塊兒,黃澄澄的粥兒裹定薯塊,筷子夾起來抿開粥便亮出一層比紙還輕薄的紅皮兒,咬破紅皮便是細膩膩的黃瓢,粥兒粘糊燙嘴,薯塊之香很像那剛剛炒熟出鍋的山板栗。青瓷小碟兒裏正由幾撮綠閃閃的野菜相佐,大碗擎起,大口吸溜,食之不足驅寒而耐饑,貪嘴過量也絕不傷脾胃,在農家當然是既節儉又實惠的第一流飯食了。三十幾戶的小小村莊逢個剛剛揭鍋的早炊時節,溫馨的香味在黃葉簌簌飄墜的村巷裏彌漫開來,這村莊便秋江裏一葉小舟似的悠悠然蕩入了半癡半醉、出神入化的境界裏……這就是最後一抹秋色,最美的秋色。

鄉村逢個紅白大事,狗肉,驢肉沒資格上席麵,而紅薯是可以的。四盤子八碗裏,有那麼一碗鼓起的塗抹了紅糖的過油條子肉,溢著白氣,看著挺富態。那肉正好是一人一片,同時伸起的八雙筷子夾著顫顫的肉片之後,碗下亮出的就全是油炸紅薯塊,與那肉片是一個顏色——熱騰騰的深紅色。沒經驗的外來人乍然看去,還認為是紅燒肘子哩……刀杖丁丁,笑語嘩嘩,家家如此,年年如此,誰也不嫌棄誰,誰也不說這是吝嗇。

紅薯生長期短,貯藏期卻長遠,而且擱置越久越甜脆。熟之於秋冬之交,貯存也怯熱怯寒,九裏天,是特意貯之於水井半中腰拐進去的地窨子裏,地窨子位於封凍層與地下水水平之間,永是恒溫,主人家坐在“吱扭扭”作響的轆轤木桶裏秉燭上下,隨吃隨取,十分便當。可也得留神,千萬別讓那醺醺酒鬼坐木桶進入地窨,紅薯染著酒氣極容易潰爛,潰爛中比散發出酒鬼作嘔的難聞氣味兒。若是存放得法,紅薯直可與翌年結下的新薯接住茬哩,仔細些的人家,長年四季都會有鮮豔碩大的紅薯待賓客,贈親朋。

國家困難時期,糧食太緊,關中許多糧站有一度索性用四斤紅薯頂替過一斤糧食。個兒大的紅薯一個就有四斤重,一天內粒米不進,隻切食這個紅薯,將就一天兩天可以,延續之四天五天,腸胃裏就很不妙了。紅薯屬於菜、糧食間的中介品,倘是硬要晉升到主食地位,難免有煩人之時。天地造物,最講究搭配合理,運用得宜。不論豐年還是歉歲,將紅薯置於主食的輔助地位,它便注定是尤物,是上品。

我自己是土生土長的關中子弟,在我的半生閱曆中,紅薯確是烙下過一些很難抹殺的印記。後來投筆從戎,遠走他鄉,輾轉到千裏外的蘭州工作,而我的妻子仍留在故鄉。記得有一個深秋,我回家探親,一夜醒來,旭日紅窗,小女兒尚在酣睡,身邊的妻子卻不見了影蹤。我正在納悶,虛掩的門輕輕開了:妻子捏著短钁,挎著竹籃,籃底盡是拳頭、核桃大小的紅薯殘片,在小渠清水裏漱洗過了,紅豔豔的水嫩嫩的。她嫣然一笑:“霜降剛過咱隊裏的紅薯還沒出土,鄰村生產隊昨晌午出過了。我到人家地裏拾了些回來,別嫌散碎,你先嚐嚐鮮。”她知道隴上不出產紅薯,更知道我小時候就愛吃紅薯。曉起下地,野徑上的瑩瑩露珠濕透了布鞋布襪,下半截褲管也水淋淋的,小钁上沾有泥水,鬢角上沁一層細汗……

人生如流水,這都是漸漸遙遠的往事了。往後,妻子兒女也隨軍遷徙到蘭州,在蘭州一眨眼又是十年。

紅薯耐旱耐堿,貪暖喜光,離開關中再往北、往西,因為無霜期短,似乎就不再種植。一斤紅薯在關中三五分錢,在蘭州街上泥住一個盛過柴油的大鐵桶燒烤個半焦半黃,香味洋溢,一斤要七角八角哩。價錢夠貴了,可我那妻子隻要看見,就非買不可。買一堆兒用手帕兒拎回去全家受用。每當此時,我便深深感到土地在人的精神上打下的印記是有形無形的,同時也是雋永而強烈的。西北偏僻地方從未見過紅薯的人家,還有城市高級賓館裏動不動和珍饈佳肴打交道的人兒,遇見紅薯,恐怕就不會有這樣一種興趣、感情。隻是用口腹嗜好來解釋,是不成立的。

有一天,家裏來了位書法家,我們請他留下一帖橫幅。他問:“寫什麼話好呢?”

我未想妥,妻先答道:“就寫‘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吧。”

“這不合適。我不是什麼官嘛。”我駁她。

她笑了,堅持己見:“人家古代的縣太爺還念叨紅薯哩,我們這條幅你選擇別的詩詞也行,隻要有‘紅薯’這兩個字。”

土裏土氣的紅薯太平庸了。別的文雅的詩詞裏哪會有這兩個字呢?……

啖蟹

\/陸蓉秀\/

我認識螃蟹,是小得還賴在爸媽床上睡的時候。那天半夜,我聽見有壞人摸進房裏來,窸窸窣窣的,拉開帳門舉刀要砍。我驚叫起來,原來是個夢。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聞。我把媽推醒說:“聽,有壞人進房了。”媽側耳聽聽,笑說:“那是蟹。”我不懂,媽把我抱起來走到屋角一個大缸邊,掀開木蓋,見濕蒲包下的是吐著泡泡的“怪物”。以後如何處置它們已完全沒有記憶了,後來我如何從通蟹腿到嚼蟹身也沒印象了。總之,我學會了品螃蟹的鮮味,並十分喜歡食蟹後的一碗薑湯。

九歲時,抗日烽火起,隨著父母溯江而上,終止於重慶。我逐漸長大,從文字裏知道了吃蟹是個趣事、雅事。然困難期間,全民一心抗日,米糧尚難,遑論其他。1946年,抗戰已結束,我們一家分別從各種渠道回到南京覺廬。驚魂甫定,重整家園,還無暇他顧。1947年秋,花園裏丹桂盛開,菊花爭豔。一日晚餐時見餐桌上擺著兩盆紅菊。“放著菊花,不放菜了?”我正納悶,媽高興地說:“今朝吃大閘蟹。”我們淨手後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會兒,葉嫂捧出一個麵盆大的盤子,紅通通熱騰騰的蟹碼得整齊有序。父親極高興,在我們每人麵前的小酒盅裏斟上木樨酒。八年抗戰,備嚐艱辛。那時,連最小的我也是個大學生了,父親養育子女的任務完成了。何況家族中又增加了兩位嫂嫂一位姐夫呢。大家一邊剝著吃著,一麵談著笑著。蟹的紅殼與紅菊相映相照,這是其趣弄弄、其樂陶陶、其情殷殷。一餐蟹宴直吃到明月當頂。繼後的是桂花薑湯、菊葉搓手。淡淡的蟹腥味襯著濃濃的桂花甜香及菊花青澀,那氛圍、那情調使我猛然間懂得了什麼叫做“食文化”,那絕不是饕餮之徒酒醉飯飽所能體會。到1948年秋,已是解放軍步步緊逼南京了。

五十年代初,我已是詹家的一分子了。又一次在菜場見有大蟹,喜極而買歸。S雖不會吃,然有一肚子“無腸公子”“海和尚”及文人墨客食蟹的故事。孩子就著那些故事津津有味地用根細筷戳蟹腿。婆母則一麵剝一麵告訴孩子哪是不能吃的蟹眉毛、六角肉,鼓勵她吃蟹身。我一麵吃一麵剝出蟹肉送到S的碟子裏。雖說沒完完整整地吃上一隻,但每一隻都與S分食,另有一種溫馨甜美。以後,一切都無產階級至上了,腦筋中再也沒有出現過蟹的影子。

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女兒從農村拽回來,我們夫婦也蒙恩平反。秋天,水產市場上大小螃蟹十分誘人。一問價,好家夥,每斤185元,超過了我們兩人整月的工資,伸出的手也就縮了回來。想到打倒“四人幫”時,許多人特意買四隻蟹大嚼,可見其憤恨與痛快程度之甚。這樣的吃蟹,是有一種“食文化”吧。

我的女兒幾乎沒有正正經經品味過蟹,但大約是有江南人的基因吧,也喜食蟹。去年她們兩家邀約提了一編織袋的蟹來。我問價,女兒說:“您別問,問了殺風景。何況螃蟹如今已不是稀罕物了,再說,這會兒的家庭經濟狀況遠不是八十年代初那樣的了。忙個一年到頭,吃個新鮮還不該啊!”說的也是,食蟹不是為了果腹,而是為了品味,是溫飽以後常規生活中的一種調劑,是用味覺來感受生活的豐富與色彩。女兒在廚房裏忙,我已退居祖輩級了。女婿們亦不擅此物,瞎嚼嚼,遭到女兒們善意的訕笑。孫女們倒是認真地邊問邊學邊吃。最後還剩下許多大鼇及腿。兩個女兒細細地將肉剝出來以備明日燒蟹羹。“食文化”怎能離開同一物種的不同烹飪不同滋味呢?

今年九月的最後一個周末,中午女婿送來兩隻熟蟹,並替我在微波爐裏熱好。說是我這裏的炊具不齊整順手,且食後杯盤狼藉影響我休息,所以蒸好了送來,讓我不忙不亂地慢慢嚐。她們也都各在各家吃。我調好薑醋,用托盤將蟹托到書房裏慢慢剝食。蟹肉飽滿,殼尚未硬,正是品嚐的好時候,然而一餐蟹宴分成三處吃,團圓淳厚的親情沒了,邊剝邊談的雅趣沒了。何況我這兒,S已不需我剝給他吃,他也不會為我斟酒了。蟹味是因情趣而美,因祥和而鮮的,今日僅我一人,其味何鮮美之有?“食文化”與口腹之欲不同的兩回事。沒有了談話對象,腦子卻不肯閑著。以前吃蟹的情景便連著蟹肉慢慢地溢出,別是一種滋味從口中沁人心中。

最後一隻大蟹剝完,我也翻閱了一遍食史。斂手時忽悟:也許能認真品嚐且懂得品嚐美味,也是一種“食文化”。陸文夫的《美食家》中,不是把那個知道何時何地能吃到最清最純的早餐麵,以及何時上的湯不放鹽而味道特鮮的人稱之為“美食家”嗎?那麼,我今日的獨啖,應該也是“食文化”的一個支派囉。何況還有這一篇小文,假如此文能躋入文化行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