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演員們正在練習敦煌舞。
看著舞動的少女們,陸飛羽的眼前出現了多年前的畫麵。
那一年,她和魚在藻都是16歲,師從舞蹈名師馮韻英。
眾少年舞者穿著漢代曲裾,彩排古典舞劇《銅雀伎》第二場盤鼓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音樂聲中,眾舞者長袖霍然飛舞,足尖輕擊鼓麵,舞姿優雅動人,鼓聲縱躍翻騰。
領舞是少女魚在藻和陸飛羽,二人回首間顧盼神飛,衣袂翩然,是一眾舞者中最出色的二人。
可惜的是,魚在藻的舞姿美則美矣,卻始終缺乏情緒的表達。
清俊少年謝回是陸飛羽的舞蹈搭檔,站在舞台一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陸飛羽的身上。
馮韻英看了很久,眉頭越皺越緊,等眾人跳完,她揮揮手讓其他人休息,卻叫住了兩個人,“魚在藻,陸飛羽,你們留一下!”
等人走完,馮韻英開始諄諄教導。
“在藻,我同你說過很多遍,理解人物比單純的舞蹈技巧更重要。扮演一個角色時,要把她的感情揉碎了捂化了,用你的舞蹈語言告訴觀眾她到底是誰!一舉手一抬足,眼神得是含情的,你是個青春爛漫的少女舞伎,不是設定好標準動作的機器人啊!”
魚在藻一臉無辜,陸飛羽則撲哧地笑出聲來。
馮韻英轉頭看她,“還有你啊飛羽,你也沒好多少!”
陸飛羽瞪大了眼睛。
馮韻英繼續說話,“孫穎老師的《銅雀伎》,講的是亂世裏舞伎鄭飛蓬與鼓手衛斯奴的愛情故事,可我從你對舞伴的眼神裏,那是一點兒愛都看不到!少女愛的萌芽,那種打眼裏散發出的光彩,你沒有啊!”
陸飛羽衝魚在藻眨眨眼。
馮韻英看出她的不以為然,無可奈何,“散了散了,各自回去揣摩!”
深夜的舞蹈教室,所有人都離開了,隻有魚在藻還在一遍遍地練著,濕透了舞衣,絲毫不知道疲憊。
突然,她的腳崴了一下,悶哼一聲,停了下來。
彎下腰看,腳踝腫了很大一塊。
陸飛羽從外麵進來,將準備好的跌打藥膏遞給她,“機器人,好了沒?”
魚在藻哼一聲,“你才是機器人!”
陸飛羽也是“哼”,又重重地捏一下她的傷口,魚在藻慘叫一聲,用力推她一把。
陸飛羽也“哎呦”地叫一聲,向後跌坐在舞台上。
順勢她脫掉了鞋子,看一眼,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鞋底和皮肉幾乎粘連在一塊兒,因為一遍遍去敲鼓,腳上破了大片的皮,看起來血肉模糊。
陸飛羽沉下臉,一副生氣的模樣。
魚在藻把藥遞回給她,像是知道自己犯錯了一樣,又偷偷看她一眼。陸飛羽一時沒有繃住,燦爛地笑起來。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
……
時空回轉,陸飛羽從過往的記憶裏回過神來。
轉頭看一會兒,她皺著眉頭喊停,“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親身去過敦煌,但是你們都看過故宮保存的壁畫拓本,聽過專家給你們講的唐代樂舞的要點。唐代的飛天,提腕、攤掌,應該是這樣的。”
一邊說,她一邊做著示範。
眾人紛紛點頭。
時間差不多,看一眼時間,她宣布,“午休一小時,下午一點準時集合。”
眾人散去,但是陸飛羽沒有離開教室,走到牆壁前,望著莫高窟112號舞樂窟裏反彈琵琶的造型,她自己練起來。
袁迦瑩一直等候在教室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飛羽對袁迦瑩的存在渾然不覺,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世界裏,她旋轉著,不停地旋轉著,看得袁迦瑩一臉驚豔。
解荃從另外一邊,敲門進入教室。
袁迦瑩阻止不及,陸飛羽的舞被打斷了。她被迫停住了動作,後背的劇烈疼痛令她瞬間皺起眉頭,蹲下身體,幾乎站不起來。
解荃顯出驚慌,“陸老師,你還好吧?”
陸飛羽拒絕他伸過來的手,自己扶著欄杆艱難地站了起來,“沒什麼。”
解荃打量她,一邊說著好聽的話,“聽說你常年跳舞,留下了不少病痛,就這樣還在堅持,你可真是敬業!”
陸飛羽平靜地擦了擦汗,“哪個舞蹈演員身上不帶傷,有什麼好奇怪的。”
解荃笑起來,“這樣,你來上我們的綜藝,我會讓越來越多的觀眾關注你們、喜歡你們,了解舞蹈這行的不易。”
陸飛羽喝了一口水,牽動了頸椎的痛感,她下意識地皺起眉,“什麼行業可以輕鬆登頂?舞劇沒有台詞,我也不需要抱怨和傾訴,舞台下觀眾的掌聲,才是對舞者真正的認可。對不起,我對你的綜藝沒興趣!”
陸飛羽往外走,解荃鍥而不舍地追上去,“陸老師,你聽我說啊,報酬方麵可以商量,隻要拍攝你們同故宮合作複原的舞蹈,幾個畫麵就行!”
袁迦瑩目送解荃追著陸飛羽遠去,麵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意識到,打動陸飛羽是一件極難完成的任務。
消息反饋回去。
陶唐思忖良久,給有可能知道內情的魚望青打了電話。
二人約在咖啡廳見麵。
坐定之後,魚望青推過去一張照片,是魚在藻和陸飛羽少女時期的合影,兩個人頭碰頭,非常親密的模樣。
拿起照片,看到笑意盎然的魚在藻,陶唐忍不住微笑起來,“看來,她們從前是很要好的朋友。”
魚望青點頭,“當時我在世界各地采風、巡演,時常顧不上藻藻,就將她托付給我自己的老師,哦,就是舞蹈名家馮韻英。藻藻跳舞很有天分,又非常用心,馮老師一直很精心地栽培她,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意外,藻藻離開了學校,再也不肯跳舞了。”
“什麼意外?還讓她和陸飛羽反目成仇了?”
魚望青麵露難色,思忖良久才回答,“陶唐,關於這件事,你還是親自去問藻藻吧。”
陶唐擰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她。
沒等陶唐解開謎團,袁迦瑩對陸飛羽的爭取,再次失敗。甚至起了反作用,陸飛羽轉而答應解荃,參加《故宮之美》欄目的錄製。
情況變得更加嚴重。
沒能從魚望青那裏得到答案,不過,從她的態度裏,陶唐意識到這中間應該存在誤會。
解鈴還須係鈴人,他決定再找一次陸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