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
Mors開著一輛拉風的跑車,無意中超越了前方一輛豪車。
豪車上坐著一對年輕的戀人,坐在副駕駛座的時髦女郎一個勁兒地嚷,“超過他!快快快!快啊!”
Mors根本不耐與對方糾纏,索性調轉方向盤,駛去另一條路。但那車又跟上來。
大雨中,綠燈倒數4秒,Mors的車準時通過綠燈。
黃燈亮起,後方車輛還是一踩油門,衝了過去。
女郎突然尖叫,“有人!停車!啊!”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莊伊伊倒在血泊裏。
……
背對著燈光,陶唐的麵色看著模糊,他淡聲道,“為了避讓對方,我才選了那條路。”
魚在藻突發奇想,“那位真正的肇事者呢?”
陶唐輕描淡寫,“四年前,他因為投資失敗又卷入金融詐騙案件,鋃鐺入獄了。”
魚在藻若有所思,“那當時開車的人,到底是你,還是Mors?”
陶唐垂下眸,“有區別嗎?”
魚在藻無法理解對方的負疚心理,卻還是長長地“哦”了一聲。
“明白了?”
陶唐看向她。
魚在藻誠實地搖頭。
想一想,她決定略過這個話題,手指點一點圖冊上的照片,“我在鍾表館見過它,這是……”
她仔細看圖片下方的介紹。
“木樓轉八仙塔式鍾,乾隆年間 ‘做鍾處’設計製造。十三層塔,總高1.45米,上弦之後會奏樂,廊上還有八仙,奇數層會順時針轉動,偶數層則是走逆時針。“
魚在藻看得入神,下麵一段,她輕聲地念出來。
“首先在清宮內嚐試生產鍾表的是康熙皇帝,當時的‘做鍾處’,被稱為‘自鳴鍾處’。從那時起,鍾表就漸漸取代了中國傳統使用的計時儀器日晷。”
陶唐笑笑,一邊往下翻,一邊向她提問,“到雍正年間,出現了可以報更的自鳴鍾。譬如這件紫檀嵌琺琅重簷樓閣更鍾,你看上方的兩個小盤,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嗎?”
魚在藻仔細看,不過還是搖頭。
“左邊的是定更盤,右邊的是節氣盤,顧名思義,不同的節氣,起更時間與更間長短會發生變化,可以用它們進行調節。”
陶唐一邊說,一邊用鉛筆在白紙上迅速勾勒出紫檀嵌琺琅重簷樓閣更鍾複雜的內部透視圖。
然後他說,“你知道麼?故宮收藏的鍾表,也體現了中國人的性格。”
魚在藻奇怪,“鍾表不是舶來品嗎?”
陶唐笑起來,“老院長常說,我們收藏著世界上種類最多的古董鍾表,分別為:他國贈送,高價購置,自行設計製造三種情況,來曆清白,記載明確。鍾表如此,其他文物更是如此。這反映了中國人的性格和原則,上善若水,中正平和,不巧取豪奪,也不侵犯他人。”
魚在藻聽懂了,鄭重地點頭,“確實如此。”
*
與此同時。
因為魚在藻的一句話,顧時雍破財,阿迅差點跑斷腿。總之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在短時間內,落實了重拍廣告的相關事宜。
時間很趕。
召集齊人馬,武欣再次進入廣告攝影棚。
舒容負責化妝。
中間經紀人辰哥打電話過來,“欣欣啊,就算要重拍,咱們也要請一流的廣告公司……”
武欣直接按了關機鍵。
舒容看出,她雖然掛了電話,還是有些不安。
魚在藻走過來,“還有多久?”
“一個小時。”
魚在藻仔細地看,“不要上鏡用的那種妝容,越生活化越好,縮短半小時吧。”
舒容正色,“那要兩個小時。”
魚在藻不可思議的表情,“什麼?”
舒容哼了一聲,“越清淡自然的妝容,越需要技巧和時間。想讓人一看到,哇,素顏也皮膚好好呢,你以為這麼容易嗎?”
武欣笑起來,語氣輕鬆一些,“顧時雍從哪裏把你挖過來的,好像對很多常識一點都不了解呢!”
舒容拿著粉底刷,歎氣,“不止不了解,也缺乏興趣,是個很奇怪的人哦!”
穆宗沄拿著拍攝方案揮手,“魚在藻,過來!”
魚在藻衝她們做個鬼臉,之後向穆宗沄的方向跑過去。
舒容看她背影,“不過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呢,這次的劇本就是她寫的,請相信她吧!”
武欣笑著點頭。
廣告開拍。
忙碌的辦公室,資料淩亂堆放著。武欣是一名鍾表設計師,正在低頭畫腕表設計圖。
桌上擺滿了親情照片,有她穿著學士服與父母的合影,第一次發薪日邀請父母慶祝的照片,還有年輕夫婦抱著小女兒的合影。
微信上不時地跳出留言,同事敲門進來,向她指了指腕表時間,提醒她注意交稿。
武欣十分煩躁,直接丟開了手機。
焦頭爛額之中,她畫了一張又一張,始終不滿意。交稿時間臨近,她扶住額頭,感到無比挫敗。
突然她想起手機,打開,一條條的微信內容映入眼簾,她迅速地刷一遍。
“囡囡,不管多忙,記得吃飯,別太辛苦。”
“我晚上六點要飛美國,女兒生病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工作能有女兒重要嗎,你到底幾點到家?”
“肺炎,已入院,快點過來!”
……
她臉色大變,來不及收拾包包,疾步跑出辦公室。
深夜,匆匆趕來的母親帶著飯盒推門入內。
武欣疲憊之極,趴在孩子的病床前睡著了。母親將飯盒放下,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包,她低頭去撿,裏麵掉出了一封辭職信。
母親握住信封,心疼又震驚地看著女兒。
武欣醒來,病床上空無一人,一轉頭,發現桌上溫熱的飯盒。她匆匆走出病房,果然,母親抱著外孫女,在走廊上哄睡。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下一幕。
武欣徜徉在故宮鍾表館尋找設計靈感,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她在一尊鍾表前停住了腳步,從前的記憶若流水般地浮現眼前。
故宮鍾表修複室內,各式古董鍾表叮叮當當地轉動著,演奏出一曲神秘的協奏曲。
一座鍾表閣樓裏的鳥兒跳出來,啾啾地叫著。
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探出頭來,她是童年時的武欣。這一刻,她拿著一個放大鏡,趴在桌子上好奇地看著鍾表照片。
身邊伏案工作的年輕女性是武欣的母親。
她是故宮的鍾表修複師,正在修複一件古董鍾。
小武欣的放大鏡對準了母親手上的零件,母親望過來,笑著拿起筆,在女兒的手腕上,畫上了一隻手表。
小武欣舉起手,將這隻表對準了陽光,仿佛看到未知的世界在向她招手。
再下一幕。
工作到深夜,武欣的母親回到家裏,正在女兒床畔修改樓房設計圖的父親聽到聲音,暗帶責備地看她一眼,拿起設計圖離開。
母親坐在床邊,撫摸著高燒的女兒的額頭,心疼又自責。
老修複師坐在桌前修古董表,年輕的母親來向他告別,老師傅生著氣,看也沒看她一眼。
母親狠狠心,抬腳離開了工作室。走到門外,回頭深深望了一眼,充滿了留戀與不舍。
等她走後,老師傅抬起頭,摘下眼鏡,搖頭歎息。
桌上的鍾表,機械永不停息地轉動著。
回憶結束。
看著這尊熟悉的鍾表,武欣合上筆記本,匆匆地離開故宮。
回到家,母親已經抱著年幼的外孫女,和衣在床上入睡。
武欣為母親蓋好被子,重新回到燈下。這時她突然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
“囡囡,別放棄你的夢想,媽媽永遠做你的後盾。”
握緊了紙條,武欣的眼眶裏湧上淚水。然後,她果斷撕掉了那封辭職信,重新畫起了設計圖。
一隻式樣精美大方,簡潔流暢的腕表,漸漸出現在她的筆下。
……
Treasure女高管看完了整個廣告片,緩緩點了點頭,“就這版吧!”
魚在藻露出得意之色。
袁迦瑩不服氣,“能不能請您再看一遍我的設計,我重新做出了調整,比第一版更……”
女高管看她一眼,微笑著說,“看完了你的廣告,我隻記住了一個勵誌的故事,沒能記住Treasure。”
袁迦瑩聽得呆住。
魚在藻煞有其事地點出關鍵點,“拍攝的角度可圈可點。但是見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每一個時刻,概念並不算新穎。既然一塊表可以陪伴你,一座房子,一輛車,一隻貓,甚至一雙好穿的跑鞋,都可以陪伴,Treasure品牌的特殊價值又在哪裏呢?”
袁迦瑩看向她,“你的創意又有什麼不同,不一樣是主打感情牌?”
魚在藻搖搖手指,“從前必須為家庭犧牲事業與夢想的女性,如今通過奮鬥終於可以擁有光輝璀璨的人生,不論克服多少困難,都不能忘記最初的夢想,這才是流逝的時光賦予新時代女性的精神,也是Treasure為女性設計這款腕表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