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猶如生在夢中,眾人驚異不已。
朱由校起身,麵向拿著小旗的專家,“剛才你講鬥拱,講大明的木工,講的錯漏百出。”
話音未落,他瞧見了跟著魚在藻身後踱步而來的朱棣,頓時嚇得麵白如紙,下意識就要跪下去,被拿小旗的專家一把提住了,“我講的哪裏不對,你給我講講!”
朱棣斜眼望來,朱由校嚇得甩開專家的手,一咕嚕鑽進人群裏,頓時消失不見了。
專家撲了個空,詫異地左右四顧,“哎,人呢?”
眾人說,“你接著講,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專家接過話頭,“說到上簷用九踩鬥拱,下簷用的是七踩鬥拱……這阮安雖然是太監,但他對於紫禁城的規劃設計還是很了不起的!”
魚在藻聽得雲裏霧裏,身旁的朱棣卻冷笑了一聲,“阮安確是精通目量意營,善於用人,可這鬥拱是木工首蒯祥的功勞啊。”
他隨手一指:“至於剛才你們讚歎不已的“千龍吐水”,那用來排水的1142個龍頭,設計它的人?”
頓了頓,他作回憶狀,之後繼續說話,“沒記錯的話,他是叫陸祥吧。別人鑿刻的石料,從石作運入紫禁城後常有無法安裝的情形,可經過他手的石料,從來沒出過岔子,可說是天衣無縫。”
隨著他說的話,眼前出現了正在埋頭苦幹的明代木匠、石匠們的虛影。
魚在藻笑著說,“您知道的挺多呀!”
朱棣隨意地答,“我見過。”
“嗯?”
朱棣笑笑,信步而走。
魚在藻將所有雜物都丟下,追著這個古怪的老人而去,“喂,老先生,等等我!”
如同在自家逛園子,朱棣在紫禁城裏信步而走。
魚在藻追著說話,“老先生,這兒正拍攝呢,您不能亂跑!您都跑出攝影機的範圍了。”
奇怪的是,她再一回頭,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很多人,亦步亦趨地跟著朱棣。
魚在藻馬上取出手機,卻發現手機完全沒有信號。
康熙漸漸和朱棣並行了,謙遜地說,“還是我為您引路吧。”
朱棣睥睨地掃了他一眼,嘴皮都沒動一下。
他身後身形肥碩的明仁宗朱高熾輕聲斥責,“這園子是你的麼,怎敢如此無禮。父親,您說兒子說的是不是?”
康熙並不生氣,隻是微微笑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朱瞻基笑笑,“便宜是一定要撿的嘛,主人怎麼好隨便亂認呢?”
雍正手裏轉著佛珠,哼出了一聲,“阿彌陀佛,小子年紀不大,好大的口氣!本是一片廢墟,辛苦重建的竟不是主人,大笑話!真笑話!”
康熙看他一眼。
雍正立刻謙卑地俯下頭去。
乾隆哈哈笑了兩聲,雍正狠狠瞪了他一眼,“無知狂妄,豈可在君父麵前如此失禮!”
須發皆白的乾隆竟露出無比委屈的神色。
魚在藻看著年逾八旬的老人被訓斥得麵紅耳赤,小聲問乾隆:“那是你什麼人?”
乾隆咳嗽一聲,偷窺對方一眼,一時沒有回答。
魚在藻看了一眼明仁宗朱高熾的身形,又看看乾隆有苦說不出的情態,突然福至心靈,“難道你們是?”
乾隆一把按下她的手,笑笑,“故地重遊!故地重遊而已!”
魚在藻啊了一聲,馬上自告奮勇,“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她領了這班人去往養心殿的主題數字體驗展。
看到陶唐,她重重地舒一口氣,“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陶唐迷之微笑。
康熙迷上了數字體驗展裏的現代科技,還不忘對乾隆說,“這比南懷仁獻給我的西洋玩意兒可有趣多啦。”
乾隆眼珠子一溜,發現雍正正忙著參與召見大臣、朱批奏折的體驗遊戲,他馬上精神一振,“皇瑪法說的是!”
皇帝們都被從未見過的現代科技驚呆了,一個個如同進了大觀園,朱高熾迷上了皇帝用禦膳的體驗環節,手指輕輕一揮,眼前出現數不清的美味佳肴,他頓時坐下不肯爬起來。
朱瞻基看到了名畫體驗環節,他拿起了電子筆,畫出了《秋塘群鷺圖》。
朱棣望著眾人,卻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雍正放下遊戲,好奇地看向一旁用作宣傳的一排清宮劇劇照,他當然不認識,就問魚在藻,“這是何人?”
魚在藻連忙擋住,“沒什麼。”
雍正疑惑,“哪位帝王啊?”
陶唐在邊上笑,“總之,不能同您這樣朝乾夕惕的帝王相提並論!”
雍正滿意地笑了,他走向專供遊客cosplay的區域,穿戴上了明代的服飾,展開了一副折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乾隆百無聊賴,陶唐看他一眼,指引他走到VR設備麵前,幫助他戴上了VR眼鏡。
在VR眼鏡裏,乾隆皇帝看到的是熟悉的養心殿寢殿,裏麵正有一位溫婉美麗的年輕女子正在梳妝打扮。
乾隆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銅鏡前的女子梳妝完畢,緩緩站起,乾隆屏住了呼吸,當她終於轉過身來,依稀正是他記憶裏的富察皇後。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哽咽聲驚住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年逾八旬的乾隆正握住VR眼鏡,哭得像個孩子……
雍正上去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乾隆:“皇阿瑪,我看見皇後了。”
雍正:“大丈夫漢,莫要哭了,不準哭!”
魚在藻突然道,“陶唐,永樂帝不見了!”
朱棣一路出了神武門,進了景山公園,沿途隻看到參天的古樹,盛放的牡丹,宜人的景致,還有很多悠閑的徜徉在景山的遊人。
朱棣剛開始看景,後來開始看人。
這一路上,他看到年輕的母親牽著孩子的手來看景山,看到年邁的老人結伴來鍛煉,看到外國遊客捧著相機嘖嘖稱奇,無處不祥和,無處不太平。
到了最高點的萬壽亭,朱棣終於止了步,向南邊的紫禁城望去。
在他的眼裏,那裏原本是一片空地,上百萬的工匠往來不絕,將木材、石料源源不斷運入京城。工匠們挖地基,一層碎磚一層土,將地基建得如同千層餅一般結實。然後,從一根根木材開始,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宮殿衝天而起,最終成為巍峨壯麗的紫禁城。
老人的眼底微有濕潤之意。
陶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您為什麼想做皇帝?”
陽光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瞬間給這座龐大的古建築群蒙上一層絢爛的金光。
朱棣遙遙望著,仿佛看見了自己理想中的那個太平世界,“在位二十二年,朕南征北戰,充拓疆土,疏通運河,遷都北京,修書永樂,遣使遠航,隻為一件事。”
陶唐問,“什麼事?”
朱棣洋洋灑灑,“朕盼望,凡覆載之內,日月所照,霜露所濡之處,其人民老少,都能安居樂業,不至流離失所。朕盼望,鄭和船隊所到之處,天下各國都能恪守和平。強者,不可欺寡,不可淩弱,弱者,講信修睦,枝葉相持。天下萬民,都能共享盛世太平。”
順著他的視線,陶唐看向了沐浴在陽光下那個安定平和的紫禁城,一種敬意油然而生,耳畔響起的是遊客的歡聲笑語……
魚在藻追上來,“走得好快呀,我險些追不上!”
朱棣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