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如今麵對他這等要求,她方能冷靜應對。
滿眼瞧去,她臉上、眸裏皆有淡淡的憂傷,不多不少,都是恰恰好。
天知道,這兩個多月以來,他須得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莫要沉溺於她這樣的溫柔賢良裏。
這樣的溫顏,是他此前不曾見過的,她像極了一株帶毒的玫瑰,隻是柔柔地笑著,便能不停地誘他深入、再深入。
他不明白,明明才過了沒幾年,一個人的變化真的能這般大麼?
倘或溫顏此時能聽到他的心聲,想必要嗤笑出聲。
她從未變過。
從前聽他說愛自己,她隻覺得可笑,那樣的變態占有欲,稱“愛”一字,簡直是侮辱了它,兼之他生性多疑,且無情無心,若她當年真拿他這所謂的“愛”去拿捏他,得到的除了愈加強烈的反噬外,便再無其他。
然現下過了三年,他卻仿佛變得愈加癲狂。
直到此時,溫顏才真正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害怕她的離開,沉溺於她的溫柔。
想通了這件事,她才恍然發覺:
他是在給她遞刀。
可即便她手握著這把刀,麵對心思深沉的程知,若是強取,隻會傷敵八百,自損三千。
現下的她,唯有蟄伏。
程知默然了片刻,方溫顏安慰她:“你不必擔心,江黎的醫術便是放眼天下,亦無幾人可比。待夏巳一事過後,朕再讓他過來給你瞧瞧,若當真無法再懷,那便罷了。你我有澤兒,亦足矣!”
溫顏低眉,略顯難過地點了點頭。
翌日,川瓊姑姑因得了程知的吩咐,一早起來便命人為溫顏收拾好了行裝,雖說明兒才是夏巳節,然眾人皆要提前一日前往郊外的陀羅寺,以便明日卯時三刻能準時到達祭祀台以祭皇天和先祖。
畢竟,此等重要的日子,若錯過半分,帝王帝後皆要為世人所詬病。
且往後若有什麼天災人禍,世人皆可怪罪其中。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將近半個時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方到達了陀羅寺。
陀羅寺的緣塵方丈早早地便率領寺中弟子候在門前,見程知牽著溫顏的手下來,忙雙手合十,垂首跪下,恭聲道:“貧僧領眾弟子,參見陛下、娘娘。”
程知微微抬手:“緣塵方丈請起。”
“謝陛下、娘娘,”話說間,緣塵一麵引眾人進門,一麵道,“陛下和娘娘的居所,貧僧已命人打掃幹淨,待上香完畢,貧僧再領陛下和娘娘前往。”
程知微微笑道:“每年夏巳,多虧有方丈在旁幫忙料理,祭祀才得以順利舉行。朕方才進門,見房簷瓦片有些已十分陳舊。朕且聽肖景道,寺裏也已有二十幾年未曾整修。此番既重塑佛祖金身,便一塊將寺裏整修整修吧!”
那緣塵方丈聞得他此言,頓然喜笑顏開,忙退後一步,躬身跪下:“貧僧替佛祖、替百姓謝陛下隆恩!”
“方丈快快請起!”
溫顏望著身旁人眉眼、唇角皆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給人的感覺既不過於疏離,又不過於親近。
仿佛他仍是當年那個極負盛名,又極為親民的璟蘭公子。
在籠絡人心這一塊,溫顏所認識的人中,竟無人能比得上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