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皆是一場局(2 / 2)

一股涼意自脊背而上,聞得她言,男人的雙腿似被灌滿了千斤重的巨石般,竟絲毫動彈不得,他全然不敢相信:“你腹中,懷了我的孩子?”

可又似思及了什麼,程知猛地搖了搖頭:“不,怎麼可能?你的身子難以再有孕。”

溫顏幽幽地笑著:“凡事總有個萬一,不是麼?程知,這是老天對你的懲罰。”

雲弛聽著她的話,輕捂著她的傷口,淚如雨下:“阿顏,別再說了,我帶你走。”

他從未想過,結果會是這般。

若早知如此,他寧可自己遠走再不回來,隻願她一生安康。

程知方欲再問她,可下一秒,一股奇異麻痹感在刹那間灌進了他的雙腿裏。

溫顏抬眸,嘴角雖已滲出了血,麵色亦變得霎白無比,但她仍冷冷地望著他,那神色間是滿滿的嗤笑。

似乎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程知麵露難色,彎著腰伸手捶了捶自己的雙腿,不想卻毫無感覺。

恰在此時,男人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

“撲通”一聲,程知支著劍,朝她單膝跪下。

他這一跪,跪了溫顏多年的渴求。

身後的鍾離和喻寒舟見狀,臉色大變,一麵要跑過去,一麵大喊道:“陛下。”

程知卻抬手一揚,一麵掀起眼皮望向溫顏,一麵示意他們不必過來。

意識到自己中了毒,他思及往日與她相處時的種種細節,不覺麵色微沉。

鈴香草中有苦味,若能把那一絲苦提取出來,放入魚湯中,便是慢性毒藥。可縱是如此,其藥效也不能見效得這般快,因而她先是在龍涎香中加入了蘭花,待他漸漸習慣,便偷龍轉鳳般,將蘭花替換成了鈴香草。

一旦使龍涎香和鈴香草結合,兼之魚湯助力,其毒性培了有十倍不止。

然她和他同食同住,他若是中了毒,她又豈能獨善其身?

他此前沒能考思慮到這一點,是因為在這世間,還從未有人能將鈴香草的那絲苦味給單獨提取出來。

因而便是素來用毒亦非常人能比的他,也從未發覺過此事

程知麵露痛苦之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原來從回宮初始,你便想殺了我,也沒想過再能活著走出皇宮。”

溫顏白著臉,極為嫌棄地搖了搖頭:“鈴香草之毒隻會使你雙腿殘廢,並不能致命。程知,以你這般心狠手辣之人,還不配與我一同赴死,你親手......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兒,你活該在......痛苦中悔恨餘生。”

以程知這般心性高傲之人,致殘會比致死更令他痛苦。何況,他方才誤以為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兒。

可她身子已是如此,又怎可能再有孕?她有孕之象,不過是她服了藥所致。

然便是他回宮向江黎詢問,得到的也隻會是確切的答案。

輕易地讓他死去,遠遠未能解了她這些年痛楚。他往後餘生,活該在痛苦和悔恨中度過。

他的一生都在做局,這一回,她終於把他也套了進去。

“咳咳咳......”

言及此,溫顏猛嗆了口氣。

豆大的淚珠從雲弛臉上滑落,見她又吐了口鮮血,他心一驚,哭著欲要抱起她:“阿顏,別再說了,我帶你找我師傅,他一定會辦法救你的。”

溫顏抬手,輕輕地搭上他的胳膊,極勉強地扯開唇角:“雲......雲弛,不必了。我......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知道。”

她轉首望向那個痛苦至極的男人:“程知,我這一生有三次可以抓住幸福的機會,可偏偏都被你給毀了。若......若有來生,我再不願成人,再不願......遇你。”

芙蓉落了滿地,那是純潔要歸於泥土。

芙蓉的花語是純潔美好,她想要洗淨這一身的泥淖。

溫顏垂了首,緩緩閉上雙眸。

雲弛淚如雨下,緊緊地抱著她,抬首吹了聲口哨。

雄鷹展翅而下,他抱著她坐到雄鷹的背上。

一路往東去。

聽說,那裏是生命的起始。

蒼穹之下,日落西山。

程知望著那隻雄鷹愈飛愈遠,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這一生,縱然我拚盡了全力,也不曾真正擁有過你。顏顏啊顏顏,你的心又能比我柔軟幾分?

細細算來。

他的一生,不過皆是一場局。

他算計溫家,套進了地圖;他算計景妧,套進了烏夏;他算計沅帝,套進了江山。

他算計溫顏,卻把自己都套進了其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