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草(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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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長篇小說的誕生,有著十分坎坷的曆程。如果把它比作嬰兒的話,作者是經曆了長期的陣痛才把它生下來的。我這樣寫,絕非故作聳人聽聞之談,實因它和我一起經曆了時代的磨難,致使它到今天才能分娩。

20世紀50年代中期,在新中國曆史的晨鍾聲中,我曾兩次奔赴北大荒,和全國第一支拓荒者的隊伍——北京青年誌願墾荒隊,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同吃一口鍋裏的苞米粒飯,同在一間茅屋裏的大炕上滾。我愛上了這茫茫草原,並和那些充滿獻身精神的年輕人成為知心的朋友。從那時起,我就立下了描寫拓荒者艱苦創業生活的宏願。為此,我拄著一根防狼棍子,在長滿齊腰高野草的荒原上奔走,相繼訪問了天津和哈爾濱青年墾荒隊。當我帶著北國霜塵回到北京,伏案準備寫這部小說時,人所共知的那場1957年的政治旋風,卷走了我手中的筆……

在漫長的改造生涯中,最初,我曾一度放棄了寫這部小說的意念。但是那些拓荒者的音容笑貌,像影子一樣緊緊地跟隨著我,甚至在夢中,也不止一次地出現過那開滿野花的荒原——我真是欲罷而不能了。我再次下了決心,一定要把那些讓我魂牽夢縈的同時代人寫出來,以了卻我的夙願。可是怎麼寫呢?當時正處在“大躍進”的年代,我和我的許多“同類”在京西一個山溝溝裏,幹著蓋療養院的“贖罪”勞動:白天,掄著鐵錘開山破石;晚上,還要挑燈夜戰到更深。一天的勞動之後,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哪兒還有提筆寫作的精力呢?!即便是產生了強烈的創作衝動,手也難以伸出被窩。因為我們住的帳篷在嚴冬時節不生爐火,因而無法把自己想寫的東西變成文字。沒有辦法,隻好靠每月的四天公休,返回京城休息時晝夜進行筆耕。雖然,這對於自己是過於嚴酷了,但思想沉湎於北大荒的沃土之中,倒也是苦中有樂。

小說初稿的進展是神速的。我把它命名為《第一片黑土》。按說,我嘔心瀝血地寫這部同時代人開拓北大荒的小說,雖然說不上是積極表現,也絕非一種“反改造”的行為吧!但是在1959年反“右傾”運動開始之後,因為我向黨“交心”時談及了對反“右派”及“大躍進”的真實看法,於是我寫這部充滿獻身精神的小說,亦被視為反黨的行為,寫進了送我去勞動教養的“結論”之中。機關保衛部門對我進行了查抄。幾年後,勞改單位將這部長篇手稿退還給我,上麵雖然批注著“小說沒發現問題”的字樣,但結論卻不能更改——我為寫它負荊戴冠,因而這部小說的分娩是帶著時代的血痕的。

不管怎麼說,小說手稿是退給我了,這對於身陷囹圄的我來說,是個莫大的安慰。我借著勞改隊休假之際,把手稿帶到家中叮囑我母親:家中什麼東西都可不要,千萬不能把這部二十七萬字的稿子給丟掉。到了“史無前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的年代,我的這部手稿到底還是和我的藏書一塊兒化成了紙灰,飛上了九天……

惋惜是沒有一點用處的。當1979年黨召回她蒙冤的兒女後,我當即恢複了重寫這部長篇的力量。當時正值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夕,國家百廢待興,迫於革命良知,我暫時把這部長篇小說的寫作設想放下,投入了“反思文學”的創作。在寫《大牆下的紅玉蘭》《泥濘》等中篇小說的同時,我開始了《北國草》的重新構思。因為時代向前跨越了近三十年,重寫50年代拓荒者生活的小說,既有一個站在曆史高度剖析生活的問題,又有一個曆史感和時代感融合的問題。當初,楊華、徐世華等青年朋友在荒地上翻起第一犁黑土的地方,現在已經成為擁有四十八萬畝土地、每年上繳國家七八千萬斤糧食的寶地;小夥子楊華從一個墾荒隊隊長,已經變成一個國營農場的副場長;姑娘徐世華,經曆了北大荒的生活磨煉,已經成為中共黑龍江省委委員。我該用多大的篇幅,才能把這些生活的巨變描繪出來呢?這時,當年的墾荒隊隊員——現在的機械修理能手杜啟發,從北大荒來北京探親,特意來家裏看望我。他建議我著重描寫他們初到北大荒時的創業艱辛,刻畫出20世紀50年代青年人的精神風采。他的話對我很有啟迪,我決定把作品的立腳點放在20世紀80年代,把視線的焦點對準20世紀50年代,力求使這部長篇小說既有曆史感,又具有新時期的特色——道理很簡單,因為我是寫給當代青年朋友們看的,不注意到這一因素,作品將會為之失色!

艱苦的筆耕又一次開始了。

我重新翻開我的朋友——拓荒者文俊峰送給我的“墾荒日記”。這厚厚的日記本,跟隨我走過漫長的“驛站”,我把它和幾本我最愛的書,放在每個“驛站”的枕邊。我曾無數次地翻閱它,今天,我又把它翻開了。但我的心情異常沉重,因為這個對敵人疾惡如仇、在朝鮮戰場上因槍斃兩個美國戰俘而犯過錯誤、對夥伴卻無比寬厚豁達的小夥子,在不久前因雷汞爆炸而雙目失明了。當初,他把“墾荒日記”送給我,就是為了讓我寫出反映拓荒者生活的書,如果這部長篇不那麼多災多難的話,他也許早就讀到這本書了。現在,我恢複了寫作的權利,他卻無法目睹這部書了。我撫摸著這厚厚的日記,心裏確有負債之感。為了償還良心上的債務,我星夜兼程地寫、寫!我把他揮手之間槍斃敵人,卻怎麼也不忍心槍斃兩匹病馬,以及誤傷小馬駒的真實情節,都寫進我的長篇小說裏了。

還應當感謝在我危難中保護我的親友,在我身陷囹圄之時,他們為我保存了我在荒地生活的筆記。曆經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之後,這些筆記本中的紙頁雖已變黃,但我拄著防狼棍子走訪天津、哈爾濱青年墾荒隊的足跡,仍然曆曆在目。翻開殘破不全的紙頁,草原的風撲麵而來,那麼多青年朋友的形象躍出紙麵。他們使我熱血沸騰,他們給了我堅毅的力量。

我沉睡了多年的童心被他們喚醒了。

我仿佛回到了20世紀50年代青春的搖籃中。

記得,我在哈爾濱青年墾荒隊生活的日子裏,曾看到這樣一個生活場景:一個墾荒隊隊員從狼穴裏掏來了三隻待哺的小狼崽,這個調皮而善良的年輕人像喂養嬰兒一樣喂養它們,給它們找兔肉和麅子肉吃,以求能馴服感化這三隻小狼崽。但是這個小青年的善良,受到了嚴厲的懲罰:有一次他把手伸進籠子裏喂食時,一隻小狼崽一下咬住了他的食指,幾乎把這個小青年的食指咬斷。這個小青年哭著對我說:“你看,我是一片好心,想不到……”我說:“小兄弟,你應該認識大自然的嚴酷,僅僅用善良是沒辦法感化北大荒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對他起了作用,他用手絹纏住流血的手指,把三個狼崽從籠子裏揪出來,掛在一棵小柳樹上,拿來車把式用的大皮鞭子,挨個抽打這三隻狼崽。他還嫌不解氣,又在鞭梢上纏上了細鐵絲,掄圓了鞭子狠狠地抽打著,每抽打一下,狼崽就發出嗷嗷的叫聲,直到這三隻狼崽伸腿瞪了眼,他還不住手地瘋狂抽打著。這個小青年給了我很深的印象,雖然我沒有把這個生活細節寫進小說,但是他使我孕育了小說中石牛子這個人物形象。

因而應當說,這部長篇小說中的人物雖是以北京青年墾荒隊為背景,但是融進了北大荒各個青年墾荒隊的生活。關於小說創作,魯迅先生在回答《北鬥》雜誌社提問時說:“模特兒不用一個一定的人,看得多了,湊合起來的。”我在寫這部長篇時,極力擺脫生活中人物原型對我的羈絆,開闊眼界,馳騁思維,不但把北大荒幾支墾荒隊的生活熔於一爐,還把20世紀50年代青年人所共有的基本素質,糅進了小說的字裏行間。因為寫小說不是照相,而是高難度的藝術創作。特別是長篇小說,它的最高使命在於塑造出各種不同的藝術典型,使讀者既能透過作品,管窺一定曆史時期的麵貌,又能得到美的啟示和美的享受。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部小說雖然是以北京青年墾荒隊為背景,但書中的人物和故事已跨越出北大荒這個單一的生活舞台,表演的是20世紀50年代一代青年人的戲劇。我很懷念20世紀50年代,我用筆表達了我對過早流逝了的春光的眷戀,我用筆表達著我對同時代人的一片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