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師大雖經楊氏武裝進校,但結果她依然抱頭竄之而去,學生方麵以為章士釗苟關心女子教育,當能選派賢能,另事整頓,也可慰她們年來殷殷勤學之誠,免得讀書之暇還要關心校政“誰能料到呢:章士釗斬草除根,女師大係一個花園,楊氏年餘的國丁不稱職,幹枯不灌溉,在烈日下已變成枯草;楊蔭榆覺枯草還比較要有生氣,恨起放一把火燒個幹淨。章士釗覺燼餘殘根猶伏處地下,春風一吹不免又要勃生綠芽:他更決心把根都拔去,關起門來,他們袖手立在高處望著這殘餘灰燼,小草燒根的狼藉遍地,獰笑著表示得意的勝利。似乎告訴一般人說:“嚇!不伯的隻管來試試這滋味。”
現在學校幾天不去了,不是懶不是忙,是我不忍,真不忍去看那倒斃在地上她已經死了的慘狀。而最痛心我們中國二萬萬女同胞的教育,弦歌之聲不幸絕於章楊之手,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嗬!目前正在暑假期內,諸同學都在家裏和家人團聚,忽然霹靂般傳去這可哀的噩耗,她們將怎樣驚心!晶清!我們二萬萬女人絕不能屈伏在楊氏的淫威下,聽其宰割。四萬萬中國同胞亦何忍能令章楊二人,停辦了我女界唯一高等教育機關。從前是很純粹而極簡單的校長問題,現在已經成了我女界人格問題,教育問題,解放問題,女權問題;再大言之是中國教育界的問題,教育應影響到國家,便是中國存亡問題。
停辦後教育部的勢力大概隻封了幾個教室,查點了幾件木具;但不幸我們嘔血掬心的婦女周刊,數千份存報,從第一到三十五都被遺失了。因國三自休室暑假要改寢室,莫法瓊和我把她們暫寄階級教室,十號那天我和瓊去看,封條已撕破,但是數千份如山集的婦刊已不翼而飛,我真痛心,想你也痛心,更對不住一般愛讀和交換的朋友們,自三十期起瓊因女師大事忙然莫有寄給他們,不幸婦刊也遭了這樣厄劫,楊蔭榆真罪狀難數了。
現她們在校同學仍積極進行,將來成功固所希望,就是失敗,她們勇氣已驅逐她們寧為玉碎,不願瓦全。以我眼光所及,以我經驗相繩,總覺雙方意氣用事,不免俱傷,苟有相當調停人,能勸章士釗收回停辦原文,仍選檢賢能,在暑假中解決了這年餘拖延的風潮,俾使學校進行不致停頓,而學生學業亦不能再事荒廢未嚐不是她悔過的機會,還不失之於不堪收拾。從此一切荒謬舉動可以不提,如章士釗能采納忠言,回頭是岸,則整頓女師大風潮並不著何製肘;而女師大內務同一切計劃進行,亦能指日可待。苟不如斯,即將來結果,必鬧到全國教育為之停頓,或者章教長終不免掃興下台。
女師大風潮所以不堪收拾到此種地步,純係教部當局一再遷延,處置乖戾所致,假使章士釗能允納學生方麵意見,調查一下楊氏近來行為,絕不至以美專援列而停辦女師大,實因女師大問題與美專有絕對不同之點,女師大並未到非停辦不可的情況下,而美專當日情形實相反異。至於同學方麵,我認為不能負任何罪咎,則有對楊氏不敬的地方,也是楊氏的品德不足以服人,才智不足以製眾所致。至於楊氏武裝入校之後,學生已鋌而走險,一切危險同越軌,亦不能加罪;蓋此等情形,乃由楊蔭榆解散激之於前,而章士釗停辦又憤起於後,是非顛倒,黑白混淆;堂堂校長教長都能若斯暴戾荒謬,她們一般束髻小女,更不能強繩以亂命。
我現在還希望於一般袖手旁觀的母校教員和校生各名流各教育家;我代表著二萬萬可憐的女子請命,希望他們不要以為女師大真是臭毛廁,行人掩鼻,不願過問。更不應該真壞著野心,想吞並想從此女子一個獨立的最高教育機關。雖然目下女師大的毛廁已橫決四溢,臭氣遍布,但清掃有人,潔淨為人力所能辦到;我們應該積極去掃除,不應消極的去不理。
返京後就逢著母校遭此慘劫,連日校務繁忙,心情又覺煩亂;已去函三次,請你快來,我想白菊開時,和你同飲於北海畔,月夜下,望小湖繁燈如星,看草間螢蟲閃爍,乘此良夜,一傾離緒。想翠湖畔歸來的詩人,定能用一杯甘甜的美酒,沉醉我這漂泊異鄉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