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歸家殲仇(1 / 3)

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

誰分蒼涼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

——龔定庵

大仇得報,武端兩兄妹和程家兩父女連忙逃走,此時煙霧尚未消散,隻聽得那些追兵紛紛叫道:“快來,快來,刺客在這一邊!”叫聲此起彼落,好像不止一處發現刺客。

說也奇怪,“將軍府”的衛士,紛紛叫嚷追拿刺客,有的跑向東,有的跑向西,但卻沒人來追趕他們。武端好生詫異,心裏想道:“莫非他們父女另外還邀有幫手?”不過此時已沒有工夫去問他們了。

程家父女和武氏兄妹趁著煙霧還未消散,園子裏正在亂作一團的時候,出乎意外的順利跑出了“將軍府”,此時才不過四更時分,天色好了許多,一勾殘月從烏雲中現了出來。

到了郊外,後麵早已沒有追兵。程新彥笑道:“咱們可以放慢腳步,歇一歇了。武公子,你和令妹受驚了。”月光之下,隻見他們父女滿身都是血汙。

武端兄妹謝過他們父女救命之恩,武莊早已按捺不住,便即問道:“程伯伯,你和令嬡怎的也會跑到這裏來的?”

程新彥笑道:“實不相瞞。我們來這‘將軍府’的目的,正是和你相同。”

武莊恍然大悟,說道:“啊,敢情那個什麼韓將軍就是你的仇人?”

程新彥道:“不錯,這廝本來是淮安知府,就是因為坑害我的那宗案子,他向清廷虛報我是海砂幫的鹽梟,這才升了官的。清廷以為他是能夠‘捕盜’的能員,將他調作兵部的郎中,後來外放,官一天做得大過一天,終於給他做到了這個‘定邊將軍’。他的靠山是禦林軍統領北宮望,沙彌遠就是北宮望派來給他主持軍事的。”

武端說道:“程伯伯,你早知道我們有今晚之事嗎?”

程新彥道:“我知道你們一定要來行刺沙彌遠,可沒想到恰好就是同一天。”

武莊心念一動,說道:“程伯伯,段劍青說是接到他叔父的一封信,把我們迎接到他的‘王府’裏去,這件事莫非也是出於你的安排?”

程新彥笑道:“武姑娘,你真聰明,那封信真是我冒用段仇世的名義送去的。”

武端想起一事,問道:“程伯伯,那日在‘天子廟坡’搶了那兩公差的坐騎和公文的,敢情也是你和令嬡?”

程新彥道:“不錯,要不是我搶了他們的坐騎,焉能比你們先到大理。”

程玉珠道:“爹爹本來要殺他們,是我見他們可憐,求爹爹饒了他們一命。這兩個人後來怎麼樣?”

武端說道:“繆師叔將他們救了起來,留在附近的人家養傷。”

程新彥道:“當時你們可沒想到是我吧?”

武莊笑道:“我們隻道是剪徑的強盜。那兩個公差很是討厭,碰上一個強盜懲戒懲戒他們也是好的。我還覺得這個強盜不夠狠辣,給他們吃的苦頭還嫌少呢。”

武端說道:“他們說是奉了西門灼之命,送信給那個什麼韓將軍的,那封信想必也是落在老伯手中了?”

程新彥說道:“不錯,那封信其實是寫給沙彌遠的,他要沙彌遠提防你們來找他報仇,另外還說,待他的傷好了一點,他也要來大理。”

武莊笑道:“他來到大理,隻能給沙彌遠和那個韓將軍收屍了。”

武端說道:“我倒巴不得他來,省得咱還要再去找他報仇。”

程新彥笑道:“他在昆明聽得‘定邊將軍’和沙彌遠都已給人殺掉,天大的膽子,諒他也不敢來。”

接著說道:“我和段仇世也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我就是從他口中知道我的仇人在大理做官的。我的身世他也知道,他的身世我也知道。正因為我與他的交情非同泛泛,所以我才敢冒用他的名義寫那封信給他侄兒。我想你們在大理人地生疏,段家的‘王府’正好可作你們藏身之地。你們不要怪我多事吧?”

武端雖然覺得此事似乎不夠光明正大,但江湖中人不拘小節,而且對方也是一片好心,於是衷心說道:“老伯給我們設想這樣周到,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這次更多虧老伯救了我們性命……”

程新彥笑道:“要講客氣的話,我也應該多謝你們呢。要不是你們把沙彌遠纏住,我們刺殺仇人,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對啦,我忘了問你,你們今晚是不是和繆大俠一同來的?”

武莊說道:“繆叔叔和雲姑姑已經上了點蒼山去了,恐怕還要兩天才能回來。”

程新彥詫道:“這就奇怪了,剛才‘將軍府’裏人聲鼎沸,聽他們的叫嚷,似乎不止一處發現刺客?”

武端也是好生詫異,道:“我還以為你邀來的幫手呢,如此說來,是另有高人暗中相助了。”

此時東方已吐出魚肚白,程新彥說道:“趁著天還未亮,你們快點趕回段家吧。”

武莊說道:“程伯伯,你和段府‘小王爺’的叔父是好朋友,和我們一起到段府不好嗎?”

程新彥笑道:“我剛剛幹了這樁事情,怎能連累段府的‘小王爺’?我和你們不同,我是個跑江湖的藝人,踏入王府,就是段家的家人不把我轟出來,旁人也會注意。”

武端說道:“那麼我怎樣去找你們?”

程新彥道:“我躲在城外一個朋友家裏,要是繆大俠或者段仇世已經回來,我自會打聽得到的。那時我會悄悄的來找你們,不讓段家的家人知道。”

武端兄妹回到“王府”,正是破曉時分,段家的家人還沒有起床。武莊悄聲笑道:“那位‘小王爺’恐怕還在夢鄉吧,咱們留的那封信用不著了。哥哥,我先到你的房間看看。”

不料他們開了房門,赫然發現房間裏竟然有一個人。這個人是繆長風。

武端又驚又喜,說道:“繆師叔,你不是說最早也得明天才回來嗎,怎麼就回來了?”

繆長風笑道:“要不是我恰好昨晚回來,你們恐怕現在還未能夠脫身呢。你們好大的膽子,沒等我回來,居然就敢跑到將軍府去行刺沙彌遠。”

武端兄妹這才恍然大悟,武莊說道:“繆師叔,原來是你暗中相助,怪不得程家父女和我們已經逃走,他們還在叫嚷捉拿刺客。”武端說道:“那個暗算沙彌遠的人想必也是師叔了。”繆長風笑道:“這事我做得有欠光明磊落,不過為了讓你親手報仇,我也隻好不和沙彌遠講什麼江湖規矩了。”武端說道:“繆師叔,你做得對,你也說過的,行事當因人而施,遇文王興禮樂,遇桀紂動幹戈。當年沙彌遠暗算我的爹娘,何嚐又講什麼江湖規矩?”

原來繆長風和雲紫蘿回到段家之時,已是將近三更時分,雲紫蘿的意思本來是想等到天亮之後大門開了才回去的,免得三更半夜回來,段家的人起疑。繆長風記掛武端兄妹,要待見了他們,才能放心得下,於是他們決定悄悄進去。繆長風到武端臥房探視,雲紫蘿到武莊臥房探視。幸虧武莊早就替哥哥寫下那封留給段劍青的信,放在桌子上,繆長風發現了這封信,立即和雲紫蘿又再趕去“將軍府”。

他們到得正是時候,其時程新彥剛剛發出煙霧彈,沙彌遠正在向程玉珠撲去,繆長風用一顆小小的石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黑霧之中,不差毫厘的打著了沙彌遠膝蓋的環跳穴。是以武端兄妹才能不費吹灰之力把沙彌遠殺了。

武端兄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又驚又喜,武莊說道:“那麼雲姑姑也回來了?”

繆長風道:“她正在你的房中,你去告訴她,叫她在花園後麵的山坡等我。”

武端說道:“你們為什麼還要出去?”

繆長風笑道:“我們出去了再從大門進來,否則突然在裏麵出現的話,王府的家人豈不要大驚小怪?”

此時天色剛亮,“王府”裏還是靜悄悄的,尚未有家人起來。繆長風正要出去,忽聽得蹄聲得得,有如急雨,到了王府門前,戛然而止。

武端說道:“來的似乎不止一騎?”

繆長風側耳一聽,說道:“是兩個人一同來的。咦,他們已經在拍門了!”

武端皺了眉頭,說道:“奇怪,怎的一大清早就有人來,這兩個人隻怕——”

話猶未了,隻聽得那老家人已經開了大門,腳步聲踏上台階,說話的聲音也聽見了。

“這是急事,你叫小王爺快快出來!”

“是、是。兩位大人請稍坐一會,我、我馬上就去稟報。”那老家人說話的聲音已是有點發抖了。

不出所料,這兩個不速之客,果然是從城裏的“將軍府”來的。

武端大吃一驚,悄悄說道:“這個人的聲音好熟,師叔,咱們到客廳的屏風後麵偷偷一看如何?要是當真有事,可不能連累了他們段家。”

繆長風已經知道來者是誰,因為他和這個人是曾經不止一次交過手的。他心中七上八落,想了一會,終於咬了咬牙,說道:“好吧,不過你要聽我的話,非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出手!”

繆長風與武端在屏風後麵把身藏好之後,段劍青已是在客廳迎接客人。這兩個客人都是軍官裝束。

武端偷看出去,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叫出聲來。繆長風連忙掩著他的口,在他耳邊說道:“忍耐點兒,要報仇也得出了段家才報。”

原來這兩個軍官之中的一個,正是那日在昆明西山給他僥幸逃出了性命的西門灼!

段劍青一大清早給人吵醒,睡眼猶自惺忪,滿肚皮不是好氣,說道:“兩位大人一早光臨,有何指教?”

西門灼皮笑肉不笑的打個哈哈,說道:“我們一早就來吵醒了小王爺,實在不好意思。但此事十分緊要,我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說不得隻有請小王爺見諒了。”

段劍青莫名其妙,說道:“什麼事情,要到我的家裏來查個水落石出?”

另一個軍官說道:“請問小王爺,尊府是否前幾天來了兩位遠客,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兄妹?”

段劍青吃了一驚,說道:“你們的消息倒是好靈通呀,不錯他們是我的遠親,犯了什麼事?”

西門灼道:“是否犯事,現在我還未能斷定,請問他們是不是姓武的?”

段劍青道:“姓武的又怎麼樣?”

西門灼點了點頭,顯出十分得意的神色,哈哈一笑說道:“果然不錯,那就正是我們要找的人了!我想見見他們,請小王爺請他們出來!”

原來西門灼那日在西山跳下滇池,逃出性命,他所受的傷雖然不輕,卻還不是嚴重的內傷,在巡撫衙門請來的名醫悉心調治之下,結果比他預期的還早幾天就痊愈好了,武功尚未完全恢複。於是他趕緊快馬跑來大理,準備在“將軍府”休養一個時期。因為他本來就是要和那個姓韓的“定邊將軍”商量進軍小金川的計劃的,二來在“將軍府”有他的好朋友沙彌遠這樣的高手保護,也要比昆明的巡撫衙門安全。當然他並未知道繆長風已經到了大理。

昨晚“將軍府”裏大鬧刺客,西門灼由於武功尚未完全恢複,心想有

沙彌遠保護“將軍”,府衙裏又有許多衛士,防衛森嚴,用不著他冒這個險去捉拿刺客,因此他準備待刺客受擒或已經逃走之後,才出來虛張聲勢吶喊一番。不料他的算盤打得如意,結果卻是大出意外,那個“韓將軍”和他的好朋友沙彌遠都給刺客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