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老實話,跟沙彌遠出征小金川,我還當真有點害怕呢。孟元超在那裏,說不定咱們的師娘也在那裏,要是給他們碰上了呀,嘿嘿,也許我還能夠保著吃飯的家夥,你就未必保得住了!”
繆長風悄悄問雲紫蘿道:“其中一個好像是楊牧的大徒弟閔成龍?”
雲紫蘿道:“不錯,另一個是楊牧的二弟子嶽豪。”
繆長風道:“閔成龍這小子最壞,給北宮望混在震遠鏢局做奸細的就是他。這次碰在咱們手上,可別放過他了。”
雲紫蘿道:“且聽聽他們還說什麼。”
隻聽得閔成龍說道:“哼,你還認那淫婦做你師娘,咱們的師父早已不要她了。我才不怕她呢!俗語說得好,邪不勝正,我見了她,非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嶽豪笑道:“其實你對付她的手段,也已夠她受了,就不知道她知道了沒有?”
閔成龍道:“知道了我也不怕。如今我是禦林軍的軍官,她能把我怎樣?”
嶽豪笑道:“話不能說得這樣滿,咱們要是在北京的禦林軍裏,當然不用怕她。但假如突然陌路相逢呢,你罵她可以罵退她嗎?所以我說這次當不上帶兵的實職軍官,焉知非福了?”
閔成龍道:“你真是沒出息,在禦林軍裏當個小隊長,幾時輪到咱們出頭?當然是外放做統兵的大官的好。要得富貴功名,當然也得準備冒點風險。其實又哪有這樣巧合碰上雲紫蘿這淫婦呢?你這是瞎擔心!”
話猶未了,忽聽得一聲叱吒,雲紫蘿從山坳現出身來,攔住他們的馬頭,冷笑道:“閔成龍,你睜開狗眼瞧瞧我是誰?”
閔成龍這一驚非同小可,呼的一鞭向雲紫蘿打下,提起馬韁,就想猛衝過去。
雲紫蘿焉能容他逃出手心,反手一抄,抓著馬鞭,將他拉下馬來,捉著他一把扔上山坡。與此同時,隻聽得“咕咚”一聲,嶽豪不待繆長風跑來捉他,已是嚇得膽戰心驚,跌下馬背。
崎嶇的山路,是隻能容一匹坐騎通過的,兩匹受驚的馬都向前衝,擠在一起,彼此揚蹄互踢,轉瞬都翻倒了。繆長風縛好兩匹坐騎,跟著回頭抓起嶽豪,走進樹林。雲紫蘿也早已把閔成龍押入樹林了。
雲紫蘿斥道:“什麼叫做邪不勝正?你們甘心做韃子的爪牙,還敢厚顏無恥,自命是正人君子嗎?哼,閔成龍,你說吧,你要怎樣對付我?”閔成龍嚇得直打哆嗦,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嶽豪隻想替自己解脫,連忙分辯道:“師娘,這不關我的事。是閔、閔師兄拉我入禦林軍的,我其實隻是想混口飯吃,不敢奢望功名富貴的。這次也都是他強迫我來的。我哪裏有膽去打義軍呢?”
雲紫蘿道:“你們路上幹了什麼壞事,從實招來!”
嶽豪道:“這都是閔成龍一人幹的,我可不敢侮蔑師娘。”
雲紫蘿本來是想盤問他們做了些什麼不利於義軍的事的,聽他這麼一說,倒是不覺一愕,說道:“他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你說!”
嶽豪道:“他在楊大姑那兒知道你和繆先生同在一起,他一路上散發沒字帖,造、造你們的謠。說、說你們——唉,我可不敢對師娘無禮,他、他那些汙言穢語,我、我可說不出口來。”
他雖然沒敢說出來,雲紫蘿心裏亦已明白。她臉上掛著冷笑,暗自想道:“大不了說繆大哥和我是奸夫淫婦罷啦!他毀壞我的名譽不要緊,隻是卻累得繆大哥為我而無辜受謗了。”想至此處,不由悲憤填胸,目光冷冷的盯著閔成龍。
閔成龍偷看雲紫蘿的神色,隻道她是決計不會饒他性命的了。當下把心一橫,索性硬起頭皮冒充好漢,冷笑說道:“雲紫蘿,你殺了我滅口吧!”
雲紫蘿冷笑道:“你以為你會含血噴人,我就怕了你了?”閔成龍道:“什麼叫做含血噴人,難道現在不是和野男人私奔?嘿嘿,你們的‘好事’偏巧給我碰上,你不殺我滅口,諒你也難安枕。”
繆長風怒道:“這小子是想用說話激你不敢殺他,我偏不理你這一套!”舉起手掌,緩緩向他腦門拍下,尚未曾打著他,掌風已是刺得他眼淚直流,腦袋暈眩。
閔成龍硬充好漢,但在死到臨頭的時候,可是嚇得渾身發抖,本來想說一句“老子再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的話兒也說不出來了。
雲紫蘿忽地歎了口氣道:“算了,饒了他吧!”繆長風道:“饒了他?”
雲紫蘿說道:“咱們但求無愧於心,這小子也值不得咱們和他計較。”
繆長風道:“好,死罪饒了,活罪難饒!”輕輕一掌拍下,閔成龍隻覺有無數利針刺體一般,渾身穴道都是隱隱作痛,登時一陣天旋地轉,跌倒地上。
繆長風冷冷說道:“你做鷹爪的本錢,我已經給你沒收了。今後你若是和人動武,一用上真氣,馬上性命不保!好了,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了,給我滾吧!”
閔成龍忍著痛爬起來抱頭便跑,嶽豪追上去扶他。閔成龍罵道:“你巴不得我死掉你才稱心,現在又來假獻殷勤了。”嶽豪訕訕說道:“師兄,小弟剛才是不能不那樣說的啊。”閔成龍更是發怒,說道:“剛才你隻求自己脫身,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師兄?”
嶽豪驀地省起繆長風剛才說的那番說話,冷笑說道:“閔成龍,別擺你大師兄的臭架了,你現在已是沒用的廢人了,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嗎?嘿嘿,我好意對你,你卻罵我,好,那咱們就各走各的,我才不想巴結你呢!”
他們還未走到山腳,吵鬧的聲音仍然隱隱可聞,繆長風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回頭一看,隻見雲紫蘿一片茫然的神色。
繆長風說道:“紫蘿,你在想什麼?”雲紫蘿背轉了臉,抹掉眼角的淚珠,說道:“沒什麼,眼睛被風吹進一粒砂子。”繆長風笑道:“他們留下這兩匹坐騎倒很不錯,咱們也該走了。”兩人策馬同行,一路上雲紫蘿都是鬱鬱寡歡,沒有說話。
繆長風忍不住說道:“紫蘿,你剛才不是說過咱們但求無愧於心嗎,何苦還要為了閔成龍這廝著惱?”雲紫蘿道:“我不是惱他。”繆長風說道:“那你為何這樣不高興呢?”雲紫蘿道:“我是惱我自己。”
繆長風歎道:“紫蘿,別胡思亂想了,我勸你還是到小金川去見一見元超吧。”
雲紫蘿未曾說話,忽見又有兩騎馬迎麵而來,騎在馬背上的是兩個年紀看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這兩個少年看見了她,忽地“啊呀”一聲,撥轉馬頭就跑。
這兩個少年是楊牧最小的兩個徒弟,排行第五的宋鵬舉和排行第六的“關門弟子”胡聯奎。楊牧門下的六個徒弟之中,這兩個年紀最小也最純真,雲紫蘿一向是比較喜歡他們的。
雲紫蘿怔了一怔,快馬加鞭,追上他們,說道:“你們為何躲我?”
胡聯奎道:“師娘,唉,我不知該不該還叫你師娘?我、我——”說了兩個“我”字,忽地一咬牙根,急出了眼淚來,說道:“我、我不能說!”
雲紫蘿柔聲說道:“雖然我和你們的師父已經分手,你們還是可以把我當做一個長輩的吧?你們是不是聽到我的一些壞話了?”
宋鵬舉道:“師娘,我們一向敬愛你,隻是你為什麼要和師父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