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清:“對,對!時至今日,兩江總督大人還再三叮囑,讓我當麵向伯爵閣下致以謝意!”
布萊恩伯爵:“不用謝,說吧,你們的總督大人還要我們工部局做些什麼呢?”
仲清:“關押在你們西獄中的政治犯鄒容,再有兩個月就刑期屆滿了。”
布萊恩伯爵:“對!根據規定,鄒容刑滿立即釋放。”
仲清:“伯爵閣下,我們總督大人的意見,不僅不能釋放這個鄒容,而且嘛……”做了一個殺頭的姿勢。
布萊恩伯爵堅定地:“不行!當然唆……”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材料,“這是有關鄒容病情的報告,恐怕他等不到出獄就見上帝去了!”
仲清:“可他萬一能挨過這兩個月呢?”
布萊恩伯爵:“按我們工部局的法律規定:放人!”
仲清焦急地:“伯爵閣下,您無論如何不能放鄒容啊!”
布萊恩伯爵搖了搖頭:“我真不明白,堂堂的大清國,為什麼如此懼怕一個剛滿二十歲的鄒容呢?”
仲清:“伯爵閣下有所不知,鄒容人小鬼大,自稱革命軍馬前卒,他出獄後再寫一部《革命軍》,天下就大亂了!”
布萊恩伯爵:“難道一個小小的鄒容,就像是當年法蘭西帝國的聖女貞德嗎?”
仲清:“實不相瞞,他比聖女貞德可厲害多了!”
布萊恩伯爵難以理解地歎了口氣。
西獄牢房 內夜
昏暗的燈光,模糊的牢房。
章太炎跪在木床前麵,一手端著飯碗,一手拿著瓷勺,小心地給躺在床上的鄒容喂飯。
鄒容無力地:“謝謝大哥,我吃不下去了。”
章太炎聽話!為了能繼續當一個身強力壯的革命軍馬前卒,你不僅要強迫自己吃飯,而且還要爭取監外就醫。”
鄒容:“我不想去工部局所屬的醫院看病。”
章太炎一怔:“為什麼?”
鄒容:“大哥不是多次說過嘛,你的學問不是經學第一,也不是史學第一,而是醫學第一。”
章太炎:“對,我是說過這樣的話。小弟,你應該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啊!時下,我一沒有醫療器械,二沒有中藥,如何根治你的病呢?”
鄒容:“可我……對洋鬼子的醫院,尤其是上海工部局所屬的醫院,是信不過的。”
章太炎槍然歎氣:“對此,我也不無擔心啊!”
鄒容伸出右手:“大哥,你再為我把把脈,難道我真的就挺不過這兩個月了嗎?”
章太炎放下碗、勺,用心地為鄒容把脈。
這時,院中傳來汽車的刹車聲。
鄒容:“大哥,是接我去醫院的汽車到了嗎?”
章太炎:“可能是吧!”
鄒容:“我的脈相怎樣?”
章太炎:“十分虛弱!”
牢房門打開了,獄卒走進:“犯人鄒容,接你去醫院看病的汽車到了!”
兩個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人推著救護車走進,二人把鄒容架到救護車上,快速地推走。
鄒容躺在救護車上不安地:“大哥,我不願一個人去啊!”
章太炎:“小弟,放心地去吧,一會兒就回來了。”他雙手合十,虔誠地自語:“大慈大悲的佛祖啊,請保佑鄒容小弟健康地回到牢房來吧……”
潔白的醫療室 內夜
醫療室中燈光明亮,勝似白晝,各種醫療器械一應俱全。
一位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外國大夫站在室中。
有頃,一個外國女護士推著救護床走進,操著英語說:“病人到了!”
洋大夫同樣操著英語:“把他放在醫療室中央!”
女護士操著英語說罷“是!”把救護床停在醫療室中央。
躺在床上的鄒容疑惑地看著室內的一切。
洋大夫為鄒容做過簡單的檢查,轉身取來已經裝好藥水的針管,操著英語命令地:“立即給病人注射!”
護士操著英語:“是!”遂解開鄒容的褲子,轉身從洋大夫手中接過藥針,對準鄒容的臀部紮下,很快就注射完畢。
洋大夫看著鄒容改用漢語說:“結束了,回牢裏去吧!”
鄒容驚愕地:“大夫,你就這樣看完我的病了?”
洋大夫:“對!看完了。”
鄒容:“我得的是什麼病啊?”
洋大夫生氣地:“給你打一針就不錯了,還問什麼?”他很不耐煩地一揮手:“快把他推走!”
護士:“是!”遂推著救護床走出醫療室。
西獄牢房 內夜
章太炎雙手扶著縫紉機,一邊焦急地望著鐵窗一邊念念自語:“鄒容小弟快回來吧!鄒容小弟快回來吧……”
突然,西獄院中傳來汽車刹車聲。
章太炎興奮地自語:“啊!吾鄒容小弟回來了。”他轉身踉踉蹌蹌地向牢房門口走去。
牢房門口打開了,獄卒大步走進牢房。
章太炎一邊叫著:“鄒容小弟!”一邊迎著獄卒走去。
獄卒用力一推章太炎:“閃開!”
章太炎險些被推倒,他急忙伸出雙手扶住牆壁。
還是那兩個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人推著鄒容走進牢房,把他放在床上,轉身又推著救護床走出牢房大門。
章太炎努力支撐著身體一邊叫喊:“鄒容小弟!鄒容小弟……”一邊焦急地走到床邊,俯首一看:
鄒容躺在床上,全身微微抖動,無力地叫著:“大哥,大……哥……”
章太炎驚愕地:“小弟,你這是怎麼了?”
鄒容:“大哥,我們……上了洋鬼子的……當了……”
章太炎俯身一看鄒容變黑的麵色,再用雙手打開鄒容的嘴巴一看,大驚:“小弟,你……怎麼中了劇毒呢?”
鄒容痛苦地:“不……知道。”
章太炎:“他們給你用過什麼洋藥?”
鄒容:“就打了……一針。”
章太炎:“糟了!他們給你注射的一定是毒藥。”他幾近本能地走到牢房門前,一邊用力推操牢門一邊高聲大喊:“獄卒!快開門啊……”
有頃,獄卒走到牢房門外:“章瘋子!你又喊什麼?”
牢房中的章太炎:“吾鄒容小弟中了洋鬼子的毒針了,快把他送到中國人的醫院去搶救!”
牢房門外的獄卒笑著說:“又在說瘋話!”
牢房中的章太炎哀求地:“我不是說瘋話啊!”
牢房門外的獄卒:“誰信啊,反正我不信!”他說罷哼著評彈小調走去。
章太炎捶胸頓足地喊道:“蒼天啊,你們真的瞎了雙眼嗎?誰來救救吾鄒容小弟喲……”
鄒容吃力地叫著:“大哥……大哥……”
章太炎無比悲憤地走回床前,緊緊抓著鄒容的手,抽泣地自責:“小弟,我沒有保護好你啊!”
鄒容冷靜地:“大哥,不要難過,文天祥說得好: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章太炎:“可中國當前的革命,太需要你這位隻有二十歲的革命軍馬前卒啊!”
鄒容:“我也想……跟著大哥……衝鋒……陷……陣啊,可……”他突然呼吸緊迫起來。
章太炎緊張地:“小弟!小弟……”
鄒容氣喘籲籲地:“大哥……我真不……甘心啊!”
章太炎:“我知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鄒容:“中國革命……不僅要……推翻滿清皇帝,殺盡、……賣國的二毛子,還要……趕走殘殺……中國人的……洋鬼子!”
章太炎:“我記住了!中國革命不僅要推翻滿清皇帝,殺盡賣國的二毛子,還要趕走所有殘殺中國人的洋鬼子!”
鄒容:“大……哥……保……重……”他的身體突然一挺,遂瞪大雙眼,停止了呼吸。
童太炎撲在鄒容的遺體上號陶:“小弟!小弟啊……”
西獄院中外 日
烏雲翻滾,小雨如絲,院中寂寥。
有頃,獄卒引一位右手撐著桐油紙傘,左手提著精巧竹籃的中年學者走進院中。
疊印字幕 光複會會長蔡元培
獄卒走到牢房門前,打開牢門向裏一看:
章太炎躺在牢房地上念念自語:“推翻滿清皇帝,殺盡賣國的二毛子,趕走所有殘殺中國人的洋鬼子……”
獄卒:“章瘋子,快起來,一位姓蔡的先生來探監了!”
章太炎一怔,遂又低聲說道:“吾鄒容小弟啊,你現在哪裏喲……”
獄卒:“蔡先生,自從鄒容死後,這個章瘋子就瘋得更厲害了!”
蔡元培:“我知道了,請出去吧!”
獄卒轉身走出牢房。
蔡元培把紙傘、竹籃輕輕地放在縫紉機上,轉身小聲地說:“太炎,我來看你了!”
章太炎激動地叫了一聲:“鶴卿!”翻身就要躍起,身體一晃,又栽倒在地上。
蔡元培:“要鎮靜一些!”他伸出雙手,伏身將章太炎扶起,又吃力地把他攙到木床上躺下。
章太炎焦急地:“快告訴我,是誰給鄒容小弟收屍的?”
蔡元培:“劉三―也就是劉季平先生。前些天,鄒容遺體被棄‘化人灘’荒家地,劉三在我的幫助下,冒死把鄒容的遺體運回自己‘黃葉樓’宅院,義葬革命義士。”
章太炎感動地:“我早就對你說過,劉三是一個俠肝義膽的義士!等我們推翻了清朝,我一定為劉三請功!”
蔡元培:“還是現實一些吧!”他起身把竹籃拿來,打開蓋子笑著說,“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麼好吃的了?”
章太炎側身一看,驚喜地:“啊!腐乳、花生醬、鹹蛋、豆腐……哈,都是我愛吃之物喲!”遂伸手拿出一把花生放進嘴裏,非常香甜地吃了起來。
蔡元培:‘舊前,湖南的黃興、宋教仁、陳天華等人到了上海,聽說鄒容慘死以後,個個憤慨極了!
章太炎邊吃邊說:“他們在長沙起事失敗以後,對下一步的革命行動有什麼想法?”
蔡元培:“一句話:十分迷茫。”
章太炎:“這和我們光複會的情況很相似喲!”
蔡元培:“黃興先生的意見:為早日推翻滿清政府,必須結束全國革命黨人各自為戰的情況。”
章太炎:“有道理。”
蔡元培:“可靠什麼來結束時下各自為戰的情況呢?我認為必須找到一位公認的革命領袖。”
章太炎:“還必須有大家都能接受的革命政綱。”
蔡元培:“難啊!”
章太炎:“那怎麼辦呢?”
蔡元培:“大家一致認為,流亡海外多年的孫中山先生似可擔此大任,可我們又都不認識他。”
章太炎:“我不僅認識他,而且和他還有八拜之交,他是盟兄,我是盟弟。”
蔡元培為難地:“可你現在的身份……”
章太炎:“沒關係,隻要黃興他們到了日本,就一定能找到我這位盟兄孫中山先生。”
劉三院中 外 日
一座新墳建在院落的一角,周圍是盛開的鮮花。
墓前豎著一塊簡易的石碑,上書:革命軍馬前卒之墓。
蔡元培、黃興、宋教仁、陳天華等沿雨路走來,都把沉重的目光投向鄒容墓。
幻化:鄒容漸漸從墓中升起,他笑對天地,大聲吟詠,整個庭院的上空回響著鄒容的聲音:
“吾於是沿萬裏長城,登昆侖,遊揚子江上下,溯黃河,豎獨立之旗,撞自由之鍾,呼天籲地,破嗓裂喉,以鳴於我同胞前曰:嗚呼!我中國今日不可不革命……”
幻化的鄒容漸漸地隱回墓中,一切歸於正常。
蔡元培、黃興、宋教仁、陳天華等在墓前排成一行,表情肅穆地行三鞠躬禮。
黃興低沉地:“鄒容戰友,安息吧!為了把你的遺誌化為革命行動,我們一行就要東渡日本,去尋找中國革命的帶頭人。我們向你保證:等到中國革命勝利的那一天,後來者一定會厚葬你這位中國革命軍馬前卒!”
東海外 日
一輪紅日漸漸從天際跳出,波濤洶湧的大海就像是一麵破碎的金鏡,碎然之間化做萬點金光。
一艘客輪乘風破浪,向著大海深處駛去。
黃興、宋教仁、陳天華站在客輪的船尾,心事浩茫地望著遠去的祖國,分外沉重地交談。
陳天華:“請問二位仁兄,如果說我等是當今的陳勝、昊廣,未來誰是推翻滿清、創建共和的項羽、劉邦呢?”
宋教仁斷然地:“我等不僅是當今揭竿舉義的陳勝、吳廣,而且也是未來推翻滿清、創建共和的劉邦。但是,我們永遠不做隻知爭天下的一介武夫項羽!”
黃興沉默不語。
宋教仁:“克強兄,你的意見呢?”
黃興:“我和你們二位說過多次了,我等既不是劉邦,也不是項羽,隻能做一個像鄒容那樣的革命軍馬前卒。”
宋教仁:“那誰是當今的劉邦呢?”
黃興:“從目前看,隻能是還不相識的孫中山。”
陳天華:“那誰是未來與孫中山爭天下的項羽呢?”
黃興沉吟良久,低沉地:“很可能是袁世凱。”
宋教仁、陳天華愕然。
定格疊印字幕:
第一集終
作者注:
陳天華出逃時,並未遇到戲中所寫之事。為了突現全劇的主題,是作者根據藝術規律創作的。敬請史學家見諒。
仲清不是曆史人物,是作者根據劇情的需要,綜合數個清朝派駐日本使館的探子形象,經過藝術加工而成的。
關於收葬鄒容,史有兩種說法:一是蔡元培,二是陳獨秀、蘇曼殊的好友劉三。據劇情的需要,權且按此處理。
此時的章太炎還叫章炳麟,為方便觀眾,提前叫章太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