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頃,一輛轎車駛來,戛然停在碼頭上。
胡漢民快走兩步,打開轎車的後門,把右手放在車門上方,激動地說:“請先生下車!”
孫中山走下車來,伸出雙手緊緊地擁抱著胡漢民。
這時,廖仲愷迎上來,把陳粹芬扶下轎車。
陳粹芬:“仲愷,香凝呢?”
廖仲愷:“她在照看大女兒,還有她可愛的承誌。”
陳粹芬:“漢民,雇這樣一條軍艦得花不少銀子吧?”
胡漢民笑了,指著軍艦不無驕傲地說:“這是我們自己的軍艦,一錢銀子都不花!”
陳粹芬:“漢民,你從哪裏搞來的軍艦?”
孫中山:“阿芬,時下的漢民可今非昔比了,他是我們廣東省的大都督,還能沒有軍艦?”
陳粹芬:“照這樣說,漢民這個大都督就是今天的兩廣總督了?”
廖仲愷:“也可以這樣說吧!”
陳粹芬十分認真地:“漢民,你可要小心啊,不然,我還要跟著逸仙革你的命!”
孫中山等笑了,笑得是那樣的開心。
胡漢民攙扶著孫中山登上軍艦,命令地:“馬湘,你留在甲板上,注意碼頭上的動靜。”
馬湘:“是!”
陳粹芬:“我也留下給馬湘做個伴。”
廖仲愷:“不!你到指揮艙裏去休息。”
陳粹芬:“這怎麼行呢?我留下給馬湘當個幫手。”
孫中山:“就聽阿芬的吧!”他說罷走進軍艦艙門。
胡漢民、廖仲愷緊緊跟著孫中山走去。
軍艦指揮艙 內夜
這是一間寬大的指揮艙,設備一應俱全。
孫中山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用心地聽著胡漢民、廖仲愷縱談全國革命大勢。
胡漢民:“方才,我與仲愷向先生報告了自武昌首義以後的革命發展,以及南北議和等情況。因此,我認為清朝政府已人心盡去,所依賴的不過是袁世凱的數萬兵力。”
廖仲愷:“這些年來,據我在天津、東北等地策動革命的經驗來看,袁世凱的確如漢民所言:‘實厄測,持兩端’,不可信。因此,我和漢民堅定地反對先生北去上海。”
孫中山:“為什麼呢?”
胡漢民:“時下的上海,正在召開兩個分贓會:一是革命黨與袁世凱的議和,主要是由誰治天下的會議;再是立憲派與革命黨爭領導權的會議。”
廖仲愷:“還應加上武昌的黎元洪與上海的黃興半公開地爭奪領導權。”
胡漢民:“因此,我們一致主張先生去廣州,以廣東為根據地,整訓軍隊,然後再舉兵北伐。”
孫中山:“理由呢?”
胡漢民:“時下,滬、鄂兩地軍政府之間有分歧,各自內部糾紛甚多,如先生去滬、寧,必被推戴為大總統,但無兵可用,而且號令難行,將無所作為。”
廖仲愷:“如果先生留在廣東整軍,很快就能組建一支聽命先生的軍隊。一旦袁世凱向革命陣營發起進攻,估計兩三月內,不可能摧破東南,而吾軍已濟,我們就可以憑借實力廓清強敵,真正實現南北統一之局。”
胡漢民:“先生,您的意見呢?”
孫中山沉吟良久,微微地搖了搖頭說:“我不讚同你們的意見!”
“為什麼?”胡漢民、廖仲愷震愕地問。
孫中山:“這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我的意見,請阿芬搞點夜宵,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好不好?”
胡漢民:“不好!在先生沒有說服我們二人之前,我是沒有食欲的。”
廖仲愷:“再說,阿芬這麼多年跟著先生四海為家,讓她站在甲板上好好地看看自己的故鄉吧!”
孫中山微微地點了點頭。
軍艦甲板上外晨
陳粹芬、馬湘扶著軍艦的船舷,一邊留意碼頭上的情況一邊隨意地交談。
陳粹芬:“小馬,你說先生是去上海呢還是留在廣州?”
馬湘:“我想去上海。”
陳粹芬:“他為什麼要去上海呢?”
馬湘:“你想啊,留在廣州,最大的官是都督,胡漢民已經占下了,先生不大可能和他爭吧?”
陳粹芬:“絕對不會。”
馬湘:“可是北去上海呢?那裏的革命黨一定會推先生當大總統。”
陳粹芬:“就像是美國的總統那樣嗎?”
馬湘:“對!那多神氣。到那時,我是大總統的首席侍衛官,你就是總統的夫人了!”
陳粹芬:“我可不要這總統夫人!”
馬湘:“為什麼?”
陳粹芬深情地:“這些年來,我覺得逸仙革命不容易,需要有人照顧他,保護他,而我嘛是女人,又會武術,所以就自願地跟了他這麼多年。”
馬湘:“對此,先生是把你當做恩人來尊重的。”
陳粹芬:“這我清楚!你想想看,逸仙果真當了像美國的大總統,他身邊還缺少女秘書嗎?”
馬湘:“我想啊他不僅不缺,而且還會像美國總統那樣,年輕的女秘書一把一把的。”
陳粹芬低聲地:“那我還有什麼用呢?”
馬湘:“用處可大了!”
陳粹芬微微地搖了搖頭,遂淒楚地硬咽了。
馬湘一驚:“你……怎麼哭了?”
陳粹芬:“我……高興的。”她說罷擦拭了滿麵的淚水,強作笑顏地說,“小馬,你想遠在加拿大的父母嗎?”
馬湘一怔:“想啊!”
陳粹芬:“給我再談談你父母的故事好嗎?”
馬湘:“好!好……”
軍艦指揮艙 內 日
孫中山慷慨激越地:“我為什麼堅持北去上海呢?一,以形勢論,滬寧在前方,不以身當其衝,而退就粵中以修戰備,此為避難就易;二,四方同誌正引領屬望,我留至廣東其謂我何?我恃人心,敵恃兵力,既如所雲,何故不善用所長,而用我所短?鄂即稍萌岐趨,寧複有內部之糾紛,以之為敵,所謂趙舉而秦強,形勢益失,我然後舉兵以圖恢複,豈雲得計?”
胡漢民:“簡之,先生認為目前的大患在無政府,急需要建立統一的革命政府。是這樣的吧?”
孫中山:“是的!另外,革命軍驟起,有不可向邇之勢,列強倉粹,無以為計,故隻能守其向來局外中立之慣例,不事幹涉。但是,太平天國失敗的教訓―也就是外國列強幹涉,此等手段正多,胡可不慮?”
廖仲愷:“這說明先生十分擔心東洋日本,西洋英、法、德諸國,還有美國等列強群起幹涉中國革命。”
孫中山微微地點了點頭。
胡漢民:“先生恐怕更擔心西方列強支持袁世凱吧?”
孫中山沉重地點點頭:“是的!袁世凱不可信,誠然;但我因而利用之,使推翻二百六十餘年貴族專製之滿洲,則賢於用兵十萬。”
胡漢民:“難道先生不擔心袁氏成為新的專製者嗎?”
孫中山:“袁氏縱其欲繼滿洲以為惡,而其基礎已遠不如,覆之自易。”
胡漢民:“先生所言極是,但需要曆史證明。你說吧,我們該怎麼辦呢?”
孫中山:“我思之良久,我若不至滬寧,則此一切對內對外大計主持,決非他人所能任。為此,我希望你胡漢民隨我北上,仲愷視情再定。”胡漢民:“行!我的都督之職呢?”孫中山:“電告陳炯明,由他代理。”
香港孫中山下榻處外晨
馬湘在院中習拳練武,忽而像猛虎下山,忽而又像猿跳懸崖,十分了得。
陳粹芬左手拿著一個聖誕老人戴的小紅帽,右手拿著紅紙包的聖誕禮品從內室走出。
馬湘停止晨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陳粹芬笑著說:“小馬,不準回頭,把眼睛閉上。”
馬湘聽話地閉上了雙眼,很乖地問:“阿姨,為什麼讓我把眼睛閉上?”
陳粹芬:“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馬湘:“十二月二十一日。”
陳粹芬:“你們到上海是哪一天?”
馬湘:“十二月二十五日。”
陳粹芬:“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什麼日子啊?”
馬湘:“不知道!”
陳粹芬:“傻小子,白在美國、加拿大生活了這麼多年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是聖誕節!”
馬湘高興地睜開了雙眼,倏地轉過身來,一眼看見陳粹芬手中的聖誕禮品:“阿姨真好,還記得給我買聖誕禮品!”他轉而一想,搖了搖頭,又問道,“你為什麼提前給我買聖誕禮品呢?”
陳粹芬笑著說:“到了上海以後,還有時間上街給你買聖誕禮品嗎?”
馬湘:“我想是沒有了!”
陳粹芬:“所以嘛,我提前在香港給你買。”
馬湘:“阿姨真好!”伸出雙手,“給我吧?”
陳粹芬:“不行!按照西方的習俗,你先閉上雙眼,許個願,阿姨才給你禮品。”
馬湘閉上雙眼,十分虔誠地說:“我希望聖誕節後,先生送給全國老百姓一個節日:一個新中國的開始!”
陳粹芬:“好!過來,我給你戴上聖誕老人的小紅帽。”
馬湘走到陳粹芬麵前,微微地低下頭。
陳粹芬分外精心地給馬湘戴上聖誕帽,然後雙手捧著紅包:“這是阿姨送的你愛吃的巧克力糖。”
馬湘雙手接過紅紙包著的巧克力糖:“謝阿姨!可我……沒有準備給阿姨的聖誕禮品。”
陳粹芬:“隻要你替我照顧好先生,我……”
馬湘忙插話說:“阿姨就像先生一樣,讓總統府的男秘書、女傭人來侍候。”
陳粹芬:“你說得對!”她掏出一遝港元,“你代我去街上走一趟,先買逸仙愛喝的檀香山產的瓶裝咖啡,然後再買逸仙愛吃的早點,記住了嗎?”
馬湘:“記住了!”他轉瞬一想,忙問:“阿姨,這種事你是從不讓我做的啊?”
陳粹芬:“對!你忘了,我們今天就要乘船北去上海了,我還要幫著逸仙整理行裝,明白了吧?”
馬湘:“明白了!”他轉身跑了出去。
陳粹芬癡然地望著馬湘的背影。
孫中山下榻處的客廳 內 日
這是一間普通的客廳:向陽的是一張雙人沙發,茶幾上擺著咖啡壺和三隻杯子;兩邊各擺著一張單人沙發。
馬湘一手提著瓶裝的檀香山咖啡,一手拿著早點近似小跑地衝了進來。他放下瓶裝咖啡以後,一邊在茶幾上擺早點一邊大聲喊:“先生,吃早點了!”
孫中山拿著公文自內室走出:“馬湘,等一下發給上海的陳其美,請他安排人接我們下船。”
馬湘接過公文:“是!”
孫中山:“阿芬呢?”
馬湘:“她在屋裏收拾行裝呢!”
孫中山喊道:“阿芬!快出來吃早點了。”
內室沒有人回應。
孫中山:“阿芬去什麼地方了?”
馬湘愕然,他大喊了一聲:“阿姨!吃早點了。”
內室依然沒有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