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2 / 2)

賴克羅夫特離開倫敦後便告別了作家的身份[ 指他不再像一般作家那樣寫作、發表文章了。]。他告訴我,他希望再不要寫任何文字發表了。不過他去世後我查看過一些材料,從中發現三本手稿,乍一看象是日記。有一本手稿開頭寫下的日期,表明作者在德文郡住下不久就開始寫日記。我讀了幾頁,看到它們不隻是記錄日常生活而已。這位老作者顯然發現無法完全放棄手中的筆,於是記錄下某個想法,某一回憶,一點思考,對自己的心境作一番描述,等等;他隻按照寫作的月份標明某段文字的日期。我坐在曾常與他相伴的屋裏,一頁頁翻動著手稿,朋友的聲音仿佛不隻一次回響在我耳旁。我好像看到他那疲乏的容貌,要麼嚴肅莊重,要麼露出微笑;我又回想到他那熟悉的姿態或動作。不過在這樣的隨筆裏,他把自己揭示得更加透徹,即使我們過去的談話也沒有如此深入。賴克羅夫特並未因時常表露心跡做錯什麼。一個吃過不少苦頭的敏感的人,自然多傾向於溫和的默許,極力避免與人爭論,自作主張。在此,他無拘無束地和我說話,待我全部讀完之後,我對這個男人就有了更多了解。

無疑,他這部作品不是寫給公眾看的,可在許多段落裏我似乎看到其中所包含的文學意味——某種言詞以外的東西[ 即我們所說的“言外之意”。],它們源自於他長久的寫作習慣。特別是賴克羅夫特的某些回憶,假如不是因為他想到讓其產生一些作用——不管這種想法多麼蒙朧——那麼他本來是不會費心寫下來的。我猜想,他在快樂悠閑的時候,曾渴望再寫一本書,這本書隻是為了滿足自我。顯然,這本來會是他能夠寫出的最好作品[ 由於隻是為了滿足自我,所以也就無所顧忌,從而可以充分地進行表露。]。可他似乎從未設法將這些零碎的篇章予以編排,大概因為他無法決定它們應采取何種形式吧。我想他在避免用第一稱寫書的念頭,他會覺得那樣太自命不凡;他願意讓自己等到智慧更加成熟的一天。然後筆從他手中掉了下去。

在這樣的推測中,我很想知道這部與眾不同的日記,是否不會比初看起來具有更廣泛的情趣。在我看來,它所包含的個人魅力相當強烈。難道不可能從中精選出一部小書嗎?它至少就真實而言對於讀者不無價值——不僅對於人的眼光,而且對於人的心靈。我再次翻閱一頁頁手稿。眼前這個男人有著自己的渴望——非常樸實的渴望——他既感到滿足,又享受著巨大快樂。他談論很多各種各樣的事情,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談論自己,一個平常人所能講的真話他都講。我覺得這部手稿有著顯示人性的意趣,於是決定出版。

現在必須考慮編排的問題。我無意僅僅提供一本粗糙的雜集。給每一段互不連貫的文字加上一個標題,或甚至再用一個個副標題將它們進行歸類,又會影響到作品中所包含的自發的東西[ 指不受外力影響自然而然產生的東西。],而這是我最希望保留的。在閱讀所選取的手稿時,我深深感到,作者多麼經常地提到大自然的麵貌,他的許多思考與所標明的月份多麼相稱。我知道,賴克羅夫特總是深受天氣狀況和四季交替的影響。因此我忽然想到根據四季的名字,將這本小書分成四章。像所有分類的東西一樣,本書存在著不足,但也是不無益處的。

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