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飛天神龍③煉魂穀》(3)(1 / 3)

第三回訪豔

飛天神龍等同門三人,住在雙木嵐石洞,看看飛天神龍箭傷已經大愈,因湯尹師已從白衣秀士處飛往豔魔島,自己師兄弟們久留也屬不便,擬向白衣秀士告辭後,先回到邱乙揆家中暫住。

白衣秀士便對飛天神龍說道:“你也算有緣,才有此遇合,不過不久豔魔島群蠻之爭,還要賢同門大力相助。因為這裏麵與湯九師弟有點關係,你們幫了他,也算幫了我,而且那時誌賢契還有一段遇合,此刻暫不必說,到時自能明白。”

飛天神龍等深知白衣秀士所見,必有道理,也不敢深問,隻請教對於湯九郎君的忙如何幫法。

白衣秀士笑道:“此時還早,到時自有人來知會你們的。”

於是三人擇了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拜別白衣秀士,同向福建南平邱家進發。

白鶴仙湯尹師離了雙木嵐石洞,一心要訪豔魔島的平江豔綠。他聽說平江生就異相,渾身刀槍不入,肋生肉翅,不知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而且她的鄰屬四洲一堰圖謀她的真意何在,是不是因她行為不端,虐待島民?據自己想想,四洲洲主多半是中原人,平江卻是蠻女,不受王化,行為非法,所以才惹得各洲動了公憤。他想,如果平江有此等劣跡,自己得便就把她除了,豈不省事?但又想起上次柳權曾說,平江甚是愛民,似乎又不像個壞人,何以四洲洲主要群起而攻之呢?他想,總要到了島上才知真實。湯尹師一路推測,飄飄蕩蕩,憑著劍光緩緩向海南飛去。那個時候,還在裘潞等計議圖謀之中,卻在襲擊血龍堰以前,所以島上前後左右,隻有一片明秀的山水,並無半點烽煙。

湯尹師已是二次訪島,他想:“我此次不必在空中瞎找,正可以落在島上,實地訪查島內的民情,豈不更為透徹嗎?”他就在上次曾到過的三道峽附近,按下劍光,落在山坡上,慢慢地向島中走去。

豔魔島的市廛,整整是一個圓形,居中便是平江島主的府第。那地方原是一座小山頭,因地就勢地建築了一所極大莊院。因是山地,房屋也隨山而建,並非舊有。府第最外層是一重高至三丈五尺的外圍牆,牆雖圓形,卻在東南西北四麵修了四座碉堡樓,為守望之用。外圍牆以內又是一道有三四丈寬水麵的大溝,原是山上的山溪,斷斷續續地繞著,流著,平江加以人工,都給它連貫疏浚了一下,仿佛便是又清又深,又廣又圓的一條護城河。山溪以內,又有一帶竹皮柵欄,這與莊蒙蒙家柵欄一般的構造,不過更高大而已。這種屏障物原是那地方的特產。柵欄以內,又立了一層內堡樓。進了內堡樓,才是內部的房屋,不過這是府第中士兵、人役、護院等這些人所住,直到山的最高部,才是平江近身的人與各武師們、各往來賓客下榻之處。

在山中央高處有一帶密林,中藏一座石洞,平江將石洞用人工鏤成房屋式樣,配上銅鐵門窗,作為自己和父母親屬居住之地。這座石屋,從外麵是永遠看不見的,永遠是被一片林木所蔽,而且石屋之外另有一部房屋,整個兒包住了石屋,任何人到此,總以為這地方便是全部的核心了,卻不知在核心中卻更有核心呢。

就憑平江一個未滿二十的小女子,胸中竟有如此丘壑,實也夠得上一個異人。至於此房結構的精美,裝潢的華麗,氣局的崇閎,綠林的幽勝,更不必說。園中豢養著無數的奇禽異獸、花鳥魚蟲,一切玩好之物,更是應有盡有,就是中原的王府,也許比不上人家島上天子的享受呢。

湯尹師行至島上,有心奉訪這位女魔頭,卻是無人介紹,有些不得其門而入。一個人想了半天,覺得實在無路可入,最後他仗著自己的能為,竟想了一個招惹是非的方法。

平江豔綠正坐在正園亭子裏,瞧著幾名貼身侍婢在草坪上練拳腳,正自一手一手地指教著她們,忽聽平空中一聲鶴唳,從東方上空飛來一點銀光,日光下白亮亮閃人眼目。平江豔綠忽然想起自己生日那一晚所聞鶴鳴,正與此同,又見那點銀光愈來愈近,眼看就要飛到自己頭頂,心中不由大疑,暗想:“這是一個什麼人養的鶴,老在島上橫行無忌呢?”再一看鶴背上還馱著一個人,隻是鶴飛甚高,一時看不清人的麵目和裝束。正想用什麼方法將這人鶴一齊打下,卻見那隻鶴仿佛知道自己的心思一般,一路圓圈,隻在自己頭上打轉,隨轉隨向下飛來,看那意思仿佛正要飛落自己頭頂一般。

平江豔綠哪裏受過這種戲弄,正要飛劍去斬那人鶴,此時那隻鶴與自己頭頂,也隻有十餘丈的距離,一眼望見鶴背那人,正是一個麵目姣好、豐姿瀟灑的美少年,看他眉目之間,正比美女還要文秀可親,不知怎的,平江豔綠想放飛劍的那一種意念,立刻就發不出來,一雙妙目,隻愣愣地望著那隻鶴,隨了鶴的回旋,一齊向天空中打轉。

此時旁邊那些侍婢們倒忍不住都喧嚷起來,一個個仰著臉,向鶴上的人一陣吆喝,也有不許他下來的,也有叫他趕快飛離的,先鬧了個烏煙瘴氣。鶴上的人隻當不曾聽見,一雙俊眼緊盯住了平江豔綠,目不轉睛,可是滿臉含笑,並不像是來找島上晦氣的。平江豔綠生長在蠻荒之地,從來不曾見過如此的美男子,說也奇怪,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什麼叫害羞的女蠻子,此時竟呆呆地望住了那隻鶴,一語不發,平時的威風也不知到何處去了,眾侍婢瞧著也是希奇。

說時遲,那時快,隻覺一陣旋風,那隻鶴已旋到亭後一個小山坡上,早又是一聲引吭長鳴,倏地雙翅一斂,兩足一並,停在一株桃樹下。再看鶴背上馱著的少年,也早笑盈盈地立在鶴旁,一手挽定鶴頭上的一股彩絨,一手握了一柄塵尾。平江豔綠此刻才算看真,見他頭上烏雲般的黑發挽了一個髻兒,並未戴冠,身上穿一件銀灰色繡花道氅,腰盤黑色雙股絲絛,足蹬烏絨雲頭粉底福壽履,左肩頭斜插一柄寶劍,八結花紋,薑黃絲線繩子,垂到肩上。再一細看麵貌,與在鶴背上遠望更自不同。他那一副吹彈得破的粉麵龐兒,真是白裏透紅,紅裏透白,一雙俊目,看人時天生含著無限情趣,秋水澄澄,仿佛一眼就能望透對方的心底,尤其是口角含春,迎人如笑,使人看了就會不生嗔恨。

平江豔綠平時偌大的氣焰,到此時竟一些也不會發泄,反而愣愣地呆在那裏,那一點素未經過情愛培養的蠻女芳心,竟自縹縹渺渺地不知歸屬到何處!

幸而旁邊有一個侍女對著騎鶴人高喝道:“何方野男子,膽敢擅闖府第,還不快說實話!”

一句話驚醒了平江豔綠,當時對那說話的侍女看了一眼,才慢慢地轉過臉來,向那人問道:“你沒有聽見嗎?姓什麼叫什麼?因為什麼來到此地?”

先前那侍女問話時,騎鶴人隻當不曾聽見,此時平江一問,他才笑盈盈地欠身答道:“請問此島是不是豔魔島?這裏又是什麼所在?”

平江見他問話時態度溫和有禮,越發不肯斥責,便答道:“我們這裏正是豔魔島,你要到島上來找誰?”

騎鶴人笑答道:“在下姓湯名迪字尹師,中原人氏,久聞豔魔島大名,一來瞻仰,二來從東海經過,聽到一些不利於豔魔島的消息,所以兩次來訪島上主人,都不曾找到。今幸得遇諸位,能否將在下引到島主麵前,也好將我所得消息報告一番,未嚐不是貴島之利。”

平江豔綠聞言,登時一呆,心中十分奇怪。她妙目一轉,似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她想:“一個平常人,騎驢騎馬的都有,騎鶴的根本就很少見,何況鶴又飛得那麼高。他說從東海聽到什麼消息,試想一個平常人,焉能在東海南海之間,空中飛行?我看此人必有來曆。”也是平江豔綠生性聰慧,一時參透其中委曲,才算免了豔魔島一場浩劫。

當時她就換了一副笑容,向湯尹師一讓道:“我就是豔魔島主平江豔綠,貴客既有要言見示,就請屈駕到後麵客廳一敘。”

湯尹師從鶴上落下以後,他見十餘個少女在一處練習拳棒,一時也分不出都是些什麼人,隻其中一女,最為豔麗,服裝氣度都與眾人不同,心中以為她是一位侍女之長,萬沒想到這個千嬌百媚的人,就是平江豔綠。這是因為湯尹師久聞平江生就的力大無窮,刀槍不入,肋生雙翅,而且性情暴戾,殺人不眨眼,以一手壓服四洲一堰的客土諸豪,總以為是一個身高丈二、腰大十圍的人物,即使是個女子,也好不到哪裏去。豈知一經覿麵,竟是如此一個嬌滴滴的可意人兒,真令人做夢也想不到的。此刻平江豔綠一經報名相讓,不由詫異得出了神。

平江豔綠見他愕然相顧,知他準是拿自己當了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心中暗暗好笑,不由對他嫣然一笑,犀瓠微露,媚態橫生。湯尹師忙一斂神,重又躬身道了仰慕。於是平江略一回頭,命侍女先去客廳伺候,自己引路,陪了尹師慢慢向後麵走來。平江也是福至心靈,看出湯尹師定是一個人物,他既說有不利於本島的消息,自己就不惜紆尊降貴地敷衍他。

一時二人到了內客廳中,分賓主落坐。湯尹師匆匆將東海所聞和三道峽所知之事,對她盡情說了一遍。平江豔綠才知道裘、白二洲的陰謀和自己處境的危亟。

平江豔綠自幼曾得異人之傳,武技劍術十分精到,更兼天生神力和肉翅飛翔的特具條件,所以威鎮海南,人人畏服。她的師父是誰呢?此人原是明末一位劍客,如今已列劍仙之林,姓名久佚,人都尊他為無為上人林劍仙。此人在那個時期,輩份極老,就是飛天神龍的師祖雲溪上人,也還是他的晚輩。不過他自己說混跡人世已久,已沒法子和別人算輩份,從來不肯倚老賣老,以前輩自居,這正可見此人的謙德和他的學養。

林劍仙與峨眉幼師靜修的師父峨眉老尼最為交契,峨眉幼師向以師禮事之。在不久以前,林劍仙曾對峨嵋幼師提到平江豔綠的婚姻問題,並曾告訴靜修,不久當應在一個後起劍客的身上,此人正是靜修老友甘石老人的門下白鶴仙湯尹師,請靜修到時加以援助和協成。靜修背地曾對白衣秀士提過,所以白衣秀士知之甚稔。此番見了湯尹師,也極力主張他一探豔魔島,表麵不便說明,隻說豔魔島行將火並,如平江確有可殺之道,我們就不管她閑事;如平江並無劣跡,我們以行俠仗義的立場,似應予以援助,表示到時自己也可助她一臂。

湯尹師以為平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哪裏料到與自己原有一段夙緣呢?所以決定再飛南海,重探豔魔。及至二人見麵之後,既具夙緣,自然各人心目中都別具一種印象。所謂緣分二字,並非迷信,這是人與人間一種自然的結合力。有了此種結合力,無論朋友、夫妻、愛人,都能保持到一個相當的境界。如無緣分,那便會誰見了誰也不順眼的。所以湯尹師和平江見麵以後,誰都覺得誰不討厭,尤其是平江生長蠻荒,睹此美男,豈但不厭而已!

湯尹師自到豔魔島,深讚平江為人光明正直,對島民尤為愛護。自身雖為島主,享受尊貴,卻毫無失德之處,自生同氣相投之感。平江知他為本島安全而特來送此重要的消息,心中更是十二分感激,當待以上賓之禮,專收拾出府中環境最清雅、風景最美麗、建築最閎崇的碧紺樓來,作為湯貴客休息之所。

府中地盤本大,又是隨山建築,園中可說是真山真水遍處都有。這碧紺樓是一所五間三層樓廳,全部俱是楠木築成,所有門窗格扇以及屋內裝潢,都用紫檀、黃楊等木料及象牙、犀骨等名貴物料雕嵌而成。壁間除了繃以錦緞絲綢之外,還用瑪瑙、珊瑚、翠石、砒霞、象牙、貓兒眼、子母綠,以及其他一些紅藍的寶石,精圓的珍珠,鑲嵌成為五彩花卉、果品等屏風格扇,配置在屋子的四圍。屋內的陳設擺飾,更是說不盡的繁麗講究。

湯尹師一見島主如此盛意優待,心中雖並未為這些富貴之物所移易,但也頗知人家對自己這一份的看重,自然對於平江格外生了好感。所以凡是世界上的人類,如果在你需要利用人的時候,能夠使得人家滿意,無疑的於你會得到你所需求的好處的,從此湯尹師對於平江的事情,自然也格外關心。

他有一天對平江說道:“我所報告你的話,雖不是無稽之談,但是都是聽來的,尚未直接獲到什麼消息。我想悄悄地上四洲去看看,究竟他們已經謀劃到了什麼程度,你看是否需要?”

平江卻巴不得湯尹師能替自己跑一趟,自然一口一個是。要說湯尹師的為人,原是生成俠義肝腸,何況自幼得甘石老人鍾愛,授以混元體修煉法和飛劍、奇門遁甲等不傳之秘。他此番訪問豔魔島,最初不過年輕好事,並無作用。同時自己遨遊海外,既知有此一個佳處,不肯不來觀光一次。及至聽到柳權之語,對於這位魔頭平江又發生了興趣,倒要看看島、洲雙方,曲在何處?所以不遠千裏萬裏,冒險一探。等到和平江見了麵,又大大出乎意料,萬想不到自己心目中一個三頭六臂、青麵獠牙的魔王,結果竟是一個具有千嬌百媚,吹彈得破的可喜龐兒的五百年風流孽障。雖說劍客以修身修道為重,畢竟人非草木,何況天地間靈氣所鍾,越是聰明有為的人物,越是多情人物。所以湯尹師在平江的優禮之中,早已對於平江生了好感。至於平江對於他的愛慕,那就更不必提了。

於是,在一個初夏的淩晨,湯尹師別了平江,悄悄上道。因是秘密地刺探,除了平江貼身侍女而外,便連府內上下人等也一概不知。

小南洲在島中部的西北,與西蟾洲毗連,那是一個叢林密集,崇岡起伏的山區,當然出產也不如其他各地,人民比較貧苦。裘潞所以圖謀島區,一半也是為此。裘潞所居,本是洲上兩三所大廟宇改成的。他手下有多數的門徒和一部受過訓練的土民,人數也有三五百之眾。自從懷了襲取島區之念以後,頗招納了些江湖巨盜和在中原犯了不赦之罪的死囚。他們越獄逃出,無處投奔,輾轉都投了小南洲,所以目前竟擁有死黨五七百人,與隔洲相望的西蟾洲主淩度,互通聲氣,待時而動。

尹師仍然跨鶴淩空,向西飛來。白天飛得高高的,在洲上察看形勢,暗暗通知靈鶴,不許牠發聲吭鳴,所以在洲上盤旋了許多時,下麵絲毫不曾發覺。直到斜陽墜嶺,斷月鉤空,尹師先落在一帶林深壑邃之處,藏過了靈鶴,祭起劍光,向裘潞的府第所在飛去。

新月光微,疏星影亂。尹師仗著一身本領,使足劍光,真如一條匹練相似,渡過下麵多少處山水林木,看看將到府第,還離著三五裏路的地方,便將劍光使緩了,慢慢前進。一會已到府第上空,揀了一處花園似的林中,才飄身著地。一看知是一所大花園,東麵一帶房屋,雖不能比擬島上的閎崇美煥,也夠高大深邃的。

尹師一心要找裘潞本人所居之室,隻向房屋中部、後部找去。果然在第一進的正中偏東兩間廳屋內,由窗內露出明亮的燈光。尹師跳上耳房,斜著方向往下一看,見廊下雖坐有七八個仆從與守衛等人,院子裏卻靜蕩蕩的,一個人影都無。他就越過耳房,悄悄伏在那屋簷口,正在那一帶遊廊的頭上,一點也不會被看破。

他便使了個“神鼠窺穴”的招數,將一雙足背鉤住房簷,蜷著腿,彎著腰,用兩手鐵一般地握住簷下木椽,一雙眼正斜瞅著屋內人的一切舉動。見此屋兩間敞連一起,相當寬大,屋內共有五六個人。正中炕沿上,南向坐著兩人。左首一人年約五六十歲之間,高大身材,闊口暴腮,上麵襯著一對雞子眼,眼梢斜著向上,凹麵塌鼻。形貌不但凶惡,而且醜陋;右首一人看年紀已在七十上下,紅發蕭疏,配著一副瘦削紅潤的麵孔,一望而知是一位具有養氣深功的人,隻是鷹鼻鸛眼,一臉的奸狡神情,薄唇尖嘴,唇上頦下,略有一部稀朗的胡須,直飄到胸部上端。此人身穿一件家常衣服,一隻手老是捋著那幾綹胡須,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氣。

尹師心想,此人坐的主位,也許就是裘潞,左首這人是誰呢?要想聽他們所談何事,但因屋子太深,窗又關著,竟一點也聽不出來。尹師向屋內一望,忽見北麵一窗竟是開著。他立即縮回上身,腿上一使勁,重又翻上屋頂,悄悄從脊上翻到後簷。他伏在簷上向下一看,後麵也是一個大院落,配著五間上房和左右兩廂,不但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且是全院漆黑,哪間屋裏都沒有點燈。

尹師大喜,忙一翻身跳落後簷,行到北窗之下,湊到窗邊,側著耳向屋內聽去,果然聽見屋內有人說道:“淩洲主以為我的方法怎麼樣?”

又聽一個粗啞的嗓子答道:“方法是好的,不過五首毒蚰也不是個省事的主兒,說不定已經先向那個賤婢獻殷勤告密去了。但願他還不曾走這一著,所以我們必須一下做倒他,才免去後患。要不然你打蛇不死,他跟你對付完了,不去告密也要告密的了。您說我的話有理嗎?”

又聽先前那個人說道:“可不是嗎?我打算多帶幾個門人,又向白洲主借了兩位會劍的門下,連我自己,一共也有十幾個能手,我想也不至於將他放跑了吧?”

略停一停,那個粗啞嗓子又說道:“聽說五首毒蚰門人倒不多,家裏也沒有多少人,隻是他有一個會飛劍的女兒,聽說很有父風,你們可要防著點兒。”

尹師聽他們所講,一時不甚了解,更不知五首毒蚰是哪一個,正在沉思,又聽那粗嗓子問道:“幾時動手,決定了日期沒有?”

前一人答道:“已經決定了。過了明天,就在後日日哺時出發,黃昏後準到,天明一切都可解決了。”

他說完了,屋子裏靜了一靜,就聽粗嗓子又說道:“但願如此。”

尹師窗外聽夠多時,隻聽見這兩個人的對白。方才望見屋裏人雖多,似乎都不曾開口,心裏實在想看看這一對說話的人,忍不住慢慢地將頭移近窗前,又緩緩地冒出窗口,打算冒險探頭一看。

哪知剛剛將頭探出窗口,眼睛剛看到屋內,隻聽屋內一聲呼叱,問道:“什麼人?”

尹師倒真嚇了一跳,暫時隻好伏在窗下不動。當時就聽先前說話的人問道:“晏老二看見什麼了?”

另一人答道:“我仿佛看見窗外忽然閃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來,怕有奸細窺探,所以才叫一聲。待我到後麵看看去。”

同時便有一個粗大無比的聲音笑道:“晏二弟真是精明過了份!那一對眼睛,我早就看夠多時了,那是後院養活的阿咪呀(“咪”為南方呼貓之聲)。真是活見鬼了,去瞧牠幹什麼?”

那個晏老二讓此人一說,也就有些信不及自己方才所見的是真是假,忙又問道:“那一個亮晶晶的眼睛,趙三哥真也看見了嗎?”

那個姓趙的似乎又嗬的一笑道:“誰還騙你來?可不是我瞧了半天,見是阿咪,我才沒有言語;要不我早就追出去了,還等你這會子大驚小怪!”說完,似乎又向別人分解道,“得了,師父別理他,沒有了,我早看清楚了。”

此時,大家也就不再提議到窗口望一望。其實窗口相去頗近,尹師又始終沒離開窗下,隻要有人一探頭,準能發見。也不知這些人為什麼,竟沒有一個人想到此著的。

尹師正在暗自慶幸之際,又聽先前說話的那個粗嗓聲音說道:“話雖如此,總是小心些為是。要知那賤婢行動如飛,正不可大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