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話》reference_book_ids\":[7267077379170765885,7025500119793454094,7257455404169301051,7254868937446263845,7249627523753970745,7024447635377359885,7259635655095880716]},{\"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95,\"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61,\"start_container_index\":95,\"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56},\"quote_content\":\"《小婦人》reference_book_ids\":[7267090243398929419,7255243220051823670]}],\"144\":[{\"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44,\"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74,\"start_container_index\":144,\"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67},\"quote_content\":\"《安徒生童話》reference_book_ids\":[7267077379170765885,7025500119793454094,7257455404169301051,7254868937446263845,7249627523753970745,7024447635377359885,7259635655095880716]}]},\"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海的女兒
1
法蒂瑪打開飛船的艙門,艱難地爬出來,感到熾熱的氣浪撲向她的麵頰,電子角膜上顯現出當下的溫度:487℃。當她站起身後,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怪異的橙黃色天空之下,麵前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平坦荒原,身後的翼式飛船斜斜歪向一邊,船體冒著滾燙的青煙。她腳下的大地一片焦黃,寸草不生,地表上溝壑縱橫,幹裂成無數巴掌大小的碎塊,像被利劍砍斫過千萬次。
法蒂瑪望著這異星般的景象,許久之後才打開了中微子通訊儀:“歐羅巴:我已經著陸。‘曙光三號’隔熱層融毀,未到達預定地點,隻能緊急著陸。我目前的方位是在西太平洋,北緯9度28分51秒,東經143度41分32秒,距離目的地二百零三公裏,海拔……”她停頓了片刻,露出一個苦笑,“……已經沒有意義。”
法蒂瑪抬頭向黃色的天空望去,異常火紅的太陽仍在噴射著毒焰。歐羅巴正隨著看不見的木星運行在太陽的另一邊,六個天文單位之外。剛剛發出的中微子通訊波束正飛馳在茫茫太空中,大約兩個小時後,她才可能接到回複。
她呆呆站了很久,內心被無法平複的驚駭所充滿,然後她伏下身體,彎下腰,用雙手撐住地麵。她的大腦下達了指令,通過光子通路傳到四肢,組成她身體的億兆個納米體高速運轉起來,改變成不同的形態,自下而上,一級級建立新的組織,組成新的結構。她雙手開始變長,用前趾立起,長出了靈活的肉墊和強有力的肌腱,腿部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幾分鍾後,她像豹子一樣狂奔起來,風馳電掣,向著西北方的地平線跑去。同時,無數回憶湧上心頭。
2
三年前。
法蒂瑪站在埃菲爾鐵塔最高一層觀光台上,朝陽將巴黎城籠罩在一層金輝中。潔白的聖心教堂矗立在北麵的蒙馬特高地,南麵是醒目高聳的蒙帕納斯大廈,塞納河的玉帶蜿蜒著從南麵經過鐵塔,又流向東邊的巴黎島,霞光之下遙遙可以看到聖母院的古老鍾樓。一群鴿子在盧浮宮上空自由回翔。
塔上除了她,沒有其他人,隻有她一個站在城市的最高處。法蒂瑪望著這一切,心醉神迷。
一條醜陋的深海蠕蟲打破了她的遐想,它悠然在朝霞中露出身影,搖擺著幾十隻槳足,優哉遊哉地移動著笨拙的身體從空氣中遊來,視若無睹地穿過交叉的鋼條和鉚釘。對下麵這座美麗的都市毫無察覺。
法蒂瑪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關掉了電子角膜上的三維畫麵。光影都消失了,周圍又沉入亙古以來的黑暗深淵中。蠕蟲悠然遊走。她抱膝縮成一團,讓自己被水托起,漂浮在無盡黑暗裏。
法蒂瑪喜歡世界的高處,各種各樣的高處,她的儲存芯片中收藏了珠穆朗瑪峰、艾爾斯巨岩、上海未來大廈,乃至彩虹空間站的三維視景,許多都是日出或豔陽高照的景象。但每當這些美景消失,黑沉沉的現實又壓在她頭頂。這裏不是什麼高處,而是地球上最深的地方,整個太平洋,不,整個人類世界都在自己上麵……
“法蒂瑪!法蒂瑪!”正當她胡思亂想時,內嵌耳機中傳來站長莫妮卡·庫倫的呼叫。
“怎麼了,嬤嬤?”她懶洋洋地問,她喜歡把莫妮卡叫作嬤嬤。
“深海電梯壞了,大概又是機械故障。在海拔以下七千三百米的位置,維弗利先生和一名訪客在電梯裏,已經發出求救信號。”
法蒂瑪怒氣勃生:“這部電梯用了快二十年了,說了多少次了,上頭一直不換,每次都指望我去修!難道你們養我就是為了讓我修電梯?”
“法蒂瑪!”
“對不起。”她控製住了自己,“我這就過去。”
法蒂瑪舒展開身體,她長長的魚尾輕盈地擺動著,讓她從海穀中最幽深的地方浮出來,嫋嫋遊向遠處那條垂直的光帶。
3
法蒂瑪心急如焚地奔跑著,半小時後已經馳過了五十公裏。她毫不感到疲累,在她胸口的冷聚變能源可以讓她這樣跑一百年以上。
一片醒目的黑色焦痕出現在遠處的荒原上,上麵還有一些細小的突起。等她走近,才看到那是幾根還沒有化盡的黑色骨頭暴露在空氣中,向她提示出這片痕跡本來的形體。
法蒂瑪目測了一下,那東西長將近四十米,或許是一頭藍鯨,但一般的藍鯨體型也沒有那麼巨大,或許是某個新的亞種,它躲藏在大洋深處,從來不為人所知曉,如果早幾年被發現的話,必將令世界震驚。但如今,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這個物種尚未被發現就已經從世界上消失,正如其他所有物種一樣。在這個溫度高達五百攝氏度、已經沒有一滴液態水的星球上,沒有任何生命可以存活。
法蒂瑪又望向太陽,萬物之主仍在肆虐著陽光。當然,肆虐的不隻是陽光,從太陽表麵噴射出的高溫等離子氣團,已經彌散到了地球軌道上。兩個月前,瘋狂的帶電粒子流和上千度的高溫在幾小時內就吹散了地球大氣層,並讓海洋蒸發殆盡。現在,這個星球是一個金星般的熾熱火獄。
這場大毀滅在人類文明的鼎盛期發生,人類自認為已經掌握了改天換地的力量,卻並沒有相當的防護措施,甚至沒有這樣的意識。計算機模擬中的一個小數點幾位後的微小誤差,導致了一連串的蝴蝶效應:一枚核彈撞擊彗星時爆炸的效果和預計差異很大,彗星未能像預期的那樣被送到圍繞水星的軌道上,給殖民地的人們帶來改造水星需要的水源,反而在水星引力影響下改變軌道,掠過水星,墜向太陽表麵。人們雖然懊惱,卻以為這不過是損失了一顆彗星的資源,所以沒有再管它。但事情卻沿著墨菲定律的方向發展:這時正是太陽活動的極大期,彗星墜落的方位更是太陽黑子活動的核心區域。衝擊破壞了太陽內部結構,效應被千萬倍地放大,在太陽光球層上造成了一道七十萬公裏長、數千公裏寬的傷口,釋放出了太陽內部的高能輻射,導致比平常大上千倍的耀斑爆發,當然這個傷口本身存在的時間並不長,隻有百十個地球日而已,很快就會愈合。在太陽長達五十億年的漫長生命中,隻是一場不足道的小傷風。
但是人類的整個世界,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毀於萬物之父的一聲噴嚏。就像歌謠中所唱的那樣,一根鐵釘釘錯了,導致了一個帝國的滅亡。而今滅亡的不僅是帝國,而是全人類,包括她所愛的那些人。
哦,嬤嬤,法蒂瑪痛苦地想,腦海中浮現出嬤嬤慈愛的麵容。或許我不該離開您的,更不該最後對您說那些話……
她繼續加快了腳步。
4
法蒂瑪到達了深海電梯被困之處。電梯本身是球形的耐壓艙,被懸掛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淵藪之中。透過舷窗,她看到電梯裏有兩個人正在焦急地張望著,一個是副站長維弗利,另一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又高又瘦,臉色蒼白,但看上去很英俊。
法蒂瑪把臉貼在了窗口上。年輕人看到從黑暗的海水中,一個魚尾少女身影顯現,驚奇得差點讓下巴掉下來。法蒂瑪早已見怪不怪,她伏在窗口,和維弗利打了個招呼,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就繞到電梯背後,打開艙蓋,鑽進動力艙,這裏也充滿了海水,以便和外界的壓力平衡。她找到線路板,對著儀表,開始進行檢修。手指變成千百條靈活的纖維,鑽進冷聚變反應器的深處。
借著艙體本身的傳振,法蒂瑪聽到了電梯中的兩個人在說話:“別著急,米諾先生,這隻是小故障,電梯很快會重新啟動的。”
“維弗利先生,那個女孩是誰?怎麼好像……好像美人魚一樣?”是那個年輕人的聲音。
“她叫法蒂瑪,是個納米機械人。”維弗利說,聲音很輕,顯然是不想傳到法蒂瑪耳裏,但法蒂瑪靈敏的耳朵仍然能聽到。
“機械人?可是我以為機械人在地球上早就被禁止了。”年輕人問。
“當然是禁止的,但事情總有例外。”維弗利低聲說,“你從歐羅巴來,大概不太清楚。你記得二十年前的亞特蘭大核爆嗎?法蒂瑪就是在那時候出生的,還在娘胎裏就受了輻射,先天畸形,沒有四肢,內髒功能也不全,根本活不過幾天。她父母又是貧民,沒錢進行克隆或者基因修補,把她扔給福利機構就不管了。那時候是新太平洋戰爭時期,軍方在實驗一種納米體組合成的機器人,但是人工智能不夠聰明,需要人腦的指揮,所以他們就把那孩子要來,把她的大腦移植了過去……”
“這……太殘忍了吧?”
“可如果不這樣,法蒂瑪也根本活不下來。本來這是一個大工程,有上百個殘疾兒的大腦被移植,可惜除了法蒂瑪都沒成功。後來戰爭結束,這個計劃也被廢止了,法蒂瑪被庫倫博士帶到了深極站,二十年來一直生活在這裏,現在她負責深極站的許多外部作業,她的機器身體不怕水底的壓強,可以在站外靈活工作,對我們很有用。”
“不可思議,她竟然能在海底不借助任何設備自由活動。”
“因為她的身體本質上隻是一部可以變形的機器嘛,不過嵌入了一個人類的大腦……”
聽到這樣不尊重她的議論,法蒂瑪非常生氣,將手底的拉杆狠狠一扳——
冷聚變裝置重新啟動,下方的水體向兩邊分開,電梯如同一塊空中的石頭那樣墜了下去。裏麵正說得高興的兩個人瞬時失重,幾乎飄了起來。
“法蒂瑪!怎麼回事?”維弗利驚惶地叫了出來。
“抱歉,”從通話器中傳來法蒂瑪頑皮的聲音,“加速度調得太快了,不過我隻是一部機器,可沒那麼靈活!”
她的頭出現在窗口上方,一頭金發在水中向上飄揚著,向他們露出勝利的笑容。那個米諾用熾熱的目光望著她。看著他深澈的藍眼睛,法蒂瑪忽然感到了心中的莫名悸動。
5
洋底的坡度平緩而穩定地下降著,法蒂瑪跑了一百公裏左右,大約下降了兩公裏,目前她已經在原來的海平麵下六公裏處,但還是看不到一滴水。這時候她隱隱看到了地平線上的群山,事實上,對麵的高度和這裏差不多,但卻因為板塊擠壓而陡峭地挺出在上萬米深的馬裏亞納海溝上。法蒂瑪極目望去,似乎看到了一抹藍色的痕跡,也許那裏還有一片剩下的海水?
但她很快明白,那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覺。在現在的溫度和壓強下不可能有液態水存在,剛才在近地軌道上的目測也證實了這一點。雖然她的眼睛是一部精密的電子儀器,但她仍然有著人類軟弱的大腦。
來自歐羅巴的回複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法蒂瑪?我是米諾。”
法蒂瑪猛然站住了,在離開歐羅巴後,她還是第一次聽到米諾的聲音,她忽然想哭。
米諾繼續說下去:“法蒂瑪,從你傳回來的資料看,西太平洋區域已經徹底毀滅,有人幸存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我們曾經收到過亞洲東部的求救信號,也許在地下深處的礦井中,找到幸存者的概率更大。緊急理事會希望你盡快去那邊進行搜索。”
法蒂瑪很懷疑這一點,當太陽爆發時,雖然強烈的輻射光在八分鍾內就抵達地球,但真正導致大毀滅的太陽暴風在三天後才襲來。應該說人類有一定的時間防禦。但是麵對這樣恐怖的災難。有沒有防禦區別不大。地球在等離子氣團的桑拿浴中穿行了一個多月。最初歐羅巴的確收到過來自地球一些角落的中微子波束,但幾天後就歸於沉寂。可能是通訊儀器被毀壞了,但法蒂瑪知道,那些儀器雖說脆弱,總還比人體結實一點。
在地球之外,更接近太陽的水星和金星兩大殖民地毀滅得自然比地球還要徹底。月球和地球一樣無法幸免。火星平均單位表麵積接收到的熱量大約是地球的一半,受創比地球小,但封閉的生態循環係統卻遠比地球脆弱,火星上幾個主要殖民地遭到毀滅性打擊,二十萬居民大部分在酷熱中死去,剩下的幾千人也奄奄一息。在火星軌道之外,除了一些小太空站和探測飛船,隻有歐羅巴一個大殖民地。歐羅巴由於遠離太陽,除了部分冰層融化外,較少受到太陽表麵噴發的影響,但致命問題是無法自足,必須依賴地球或火星的補給,但如今的情況下,這一切都異常艱難。
“當然,”米諾繼續說,“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法蒂瑪,我們不能再失去你了。”
法蒂瑪有許多話想告訴米諾,但又不知說什麼,最後隻有說:“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去的。但現在我缺乏交通工具。除了走沒有別的辦法登上大陸。深極站是我的家,我無論如何要先回來看看,何況即使沒有人……或許……‘原母’還能活下來,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