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另外一個主管說。他正是我所懷疑的拉古赫中尉本人。

我看著他,用最惡毒的語言無聲地咒罵著。想想!我竟然以為他是個優秀的法國軍官!……我敢公開地說,並以我的名譽擔保,我從一開始就懷疑這是個圈套,我一直在懷疑他們在耍詭計,隻不過我沒有撕下這惡棍的假麵具罷了。我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就像我前麵解釋的那樣,我的腦袋都快炸開了!哦,這個披著人皮的狼!……要是他落到我的手上,我會叫他生不如死,但我卻落入了他的手中了。

就在這時,有人走上前來和他說話,隱隱約約聽到在彙報一些情況。但我聽見了他的真名實姓:愛德華·胡佛斯上校。

啊哈!原來是個上校!他本來可以當上個將軍什麼的。怎麼在這麼艱苦的地方才熬了個上校。

胡佛斯上校隻顧說話,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如果再那樣走下去,我非窒息不可。大概是我的臉憋紫了,使這一點變得非常明顯。所以那位上校瞄了我一眼,發出一道命令。我沒聽懂,但是馬上身上全部被搜了一遍。他們沒收了我隨身攜帶的武器和錢,卻留下了筆記本。這些粗陋的家夥根本不明白寫著“阿梅迪爾·弗羅倫斯”字樣的筆記本有多大價值。天!我要對付的不過是些愚笨無知的劫匪罷了!

這些傻瓜給我鬆了綁,並勒令我站起來,於是我立刻利用難得的機會,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可我首先注意到的是10……什麼呢?……10個……怪物,反正是10個!東西……係統……10個家夥,也許,鬼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和我以前見過的任何東西都大不相同。

在我的頭腦中馬上形成了這樣的一種形狀:兩塊滑板支起來的寬寬的平台,一頭朝上翹著;平台上有個棚式塔樓,有45米高;中間部位有兩片葉片用螺絲固定;頂部有兩個……(唉,又像前麵一樣,我找不到合適的詞了!)兩個……臂膀?兩個……飛行機器,不,我知道該叫什麼了!這玩意兒像隻巨大的蒼鷺獨自立在那裏,一對翅膀展開著——是兩隻閃閃發光的金屬翅膀!全長約摸有6碼。我還看見有十來個和這機器相應的機械師排成一列戰鬥隊,他們又想幹什麼呢?

我在仔細觀察這些從未見過的場麵時發現,他們這一行人的數量還真不少。首先是剛剛榮升為上校的準中尉胡佛斯先生;護衛二隊的兩個中士(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和官銜是什麼);20個黑槍手和10個白人。那些黑人中有一部分是我認識的,他們是我剛下飛機時見到的,不過我從沒見過那些白人。他們長得很像那些該受絞刑的家夥。這群人的數量還真不少,可我認為並不都是精心選拔出來的。

我的同伴們都在那群“騎手”中間:布拉鬆小姐躺在地上,臉色死一般蒼白;夏托內醫生和瑪麗可正在她身邊悉心照料著,瑪麗可淚如雨下;伯雷坐在旁邊的地上端著粗氣,那樣子真叫可憐:光禿禿的腦門變成了磚紅色,一雙大眼睛鼓得都快暴出來了,可憐的伯雷!

巴爾紮克先生和彭辛稍好一點,他們站在一邊活動關節。同時,還談論著一些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對呀!我幹嘛不學他們的樣子,活動活動關節呢?

可我在人群中怎麼也找不到通伽內。他會上哪兒去呢?莫非是在這場偷襲中喪了命?這很難說。而且瑪麗可也許正是因此才痛哭流涕呢。我很難過,也替英勇忠實的通伽內感到深深的惋惜。

我咬著牙站了起來,立即向布拉鬆小姐走去。我兩腿疼痛,不能走太快,所以胡佛斯上校幾步就走到我前麵去了,問:

“莫娜絲小姐怎麼樣了?”

也難怪他說“莫娜絲小姐”,因為隻有他才知道我們這位女同伴的假名。

“沒問題,”醫生告訴他說,“瞧,她睜開眼睛了,張口還想說話呢!”

“她是否可以上路了?”上校接著問。

“起碼一個小時內還不行。”夏托內醫生堅定地說,“除非你們想害死我們這些人,否則,我勸你少用剛才那種野蠻行徑對待我們。”

胡佛斯上校一言不發地走開了。我走上前,看到布拉鬆小姐確實清醒過來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過了一會兒,跪在她身邊的夏托內醫生扶著她站了起來。巴爾紮克先生和彭辛也聚集過來。我們一行算是齊了。

“原諒我吧,朋友們!”布拉鬆小姐突然說,大滴大滴的眼淚直往下掉,“是我把你們拖進了這種可怕的境地,我現在非常後悔。不過有我在你們會平安無事的……”

我們都不同意她這種說法,認為她一直是個好姑娘,她不會做這種事的。可她還是不住地責備自己,並請求我們寬恕。我是個比較明智的人,認為這樣說下去毫無用處,不如換個話題。

由於外人隻知道布拉鬆小姐叫莫娜絲,我建議大家還是用這個化名稱呼她。誰也不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她哥哥以前的同僚?如果有的話,暴露真名實姓豈不是更加危險?大夥認為這個建議提得非常合理,還是像以前一樣稱布拉鬆小姐為莫娜絲小姐。

決定剛定下來的時候,我們的談話就被突然打斷了。胡佛斯上校用黑話發出命令,先讓我們所有的人躺下,於是我們又一次被粗暴地抓住,像捆香腸一樣被捆了起來。我這卑微之身竟然有三個家夥侍候!那個討厭的口袋又一次把我的視線與外界隔離開來。在我被完全蒙上之前,我瞥見同伴們也獲得同樣的待遇,包括布拉鬆小姐——哦,對不起,應該是莫娜絲小姐。接著我就被拖到——莫非又要讓我像馬澤帕那樣橫在馬背上?

顯然我猜錯了,因為我被人扔到了一個非常硬的平麵上,我不知是什麼地方,像掉進井裏一樣。幾分鍾後,我聽到一種聲音像翅膀一樣猛烈地撲棱起來。與此同時,我身子下麵的平麵開始輕輕地四下擺動。持續了一小會兒,突然間,那種震耳欲聾的——我所熟悉的轟鳴又開始了,不同的是這次比以往響100倍!緊接著就聽見了呼呼的風聲,而且一陣強似一陣。同時我有一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呢?……那種在電梯裏的感覺——更準確地說是在模擬列車裏:列車在人造的山巒間起伏奔馳,令人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胸口緊得發疼,而那種疼難以言狀……是的,正是那樣!我覺得就是那一類的東西。

這種難以言狀的感受持續了大約五分鍾,我的身體又一點點地恢複了平衡。我的頭還是被那該死的口袋罩著,在裏麵憋得惡心;那轟鳴也變得有規律起來。一會兒高,又一會兒低,像波浪在上下不停地起伏。就在那種搖晃中,我敢肯定自己是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被驚醒了,因為有隻手突然動了一下。還真是這樣!我手腕上的繩子沒綁牢,在搖晃中鬆了。我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兩手便自動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