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小心翼翼地裝作未睡醒的樣子,因為盡管周圍仍是喧鬧不堪,我還是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因此知道我並非獨自一人在荒野。那兩個人在聊天,其中一個說英語,聲音像敲打破鑼一樣,很可能是個酗酒成性的家夥;答話的也是說英語,可咬文嚼字得厲害,話裏還混雜著一些沒法聽懂的詞兒。我猜他們都是班巴拉人,因為在過去的四個月裏,我一直住在這個可愛的國家,經常聽到這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調子。他們中有一個是地道的英國人;另一個應該是黑人。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他們說的話了,兩眼瞪得直發愣。管他們是什麼膚色的人呢,隻要我動了頭上的罩子而不引起他們的懷疑就行。

我不停地,慢慢地使勁掙,綁帶慢慢地滑到我握著的拳頭裏麵去了。然後我又謹慎地把剛剛鬆了綁的手沿著身體動了動。成功了!

做完了我依然沒有起來,讓綁帶散落在手臂上,防止那夥人發現這一切。

我有東西可以幫我達到看的目的。我的上衣口袋裏有把刀,是把削鉛筆的小刀,小得連那些搜我的人都沒發現。雖說這沒法當武器用,可用於在那個憋得我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口袋上開幾個小孔還是綽綽有餘的。現在我不能不這樣做,經過一刻鍾耐心努力,我終於成功了!

我先是拿出鉛筆刀,把右手挪到和臉平行的位置,然後在口袋上紮了個眼。

天哪!……我看見什麼了!簡直要把我的魂給嚇掉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驚叫。我是臉朝下趴著的,離地麵有500英尺高。地麵的景物在我眼前一掠而過。我是在一種飛行器上,正以特快的速度在空中穿行。

我的兩隻眼睛不敢同時睜開,從頭到腳感到一陣顫粟。在經曆了那種恐懼旅行之後,我不妨承認自己被嚇壞了。

等心跳恢複正常後,我開始比較平靜地估計飛行器每小時飛行多遠的路程?每小時100、200英裏?或許更快?不管怎麼說,我認為自己飛行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上,黃沙加卵石,時而會有一叢矮小的棕桐樹。總之這兒沒有村莊,是荒無人煙的。

然而事情並非我想象的那麼恐怖:矮小的棕桐樹是那麼翠綠;鵝卵石之間長著茂密的青草。這和人們對沙漠的認識卻要有所違背。莫非沙漠裏也會降雨?其他那些機械裝置有時會在我們下麵,我可以看得真真切切。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會兒它們正在我們上方更高的地方,我們懸在空中是那種穿越太空的機器鳥領著我們在空中飛行。這麼一想,盡管我處境艱難,可還是產生了極大的熱情,這景象畢竟很難看到。劫持我們的人!無論是誰,也不管他們在幹著什麼勾當,但他們決不是平庸之輩。他們使古代伊卡洛斯的傳說變成了現實。而且做得更加完美。我的視野僅限於金屬平台板之間的縫隙:平台板把四周的視野擋了個嚴嚴實實。那是因為所處位置高才讓我看到四處的景物。盡管如此,我還要感謝那些看守們,他們隻顧聊天,沒有看到我的小動作。

在飛行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視線內的景色變了。我突然看見了棕櫚樹、草地、花園,是塊綠洲!規模不大,但景色別致方圓隻有十來碼。剛剛掠過一個,地平線上又出現了另一片同樣的景色。接著是第三片、第四片。我們像龍卷風一樣在其間穿行。又像坐在輕汽球上旅遊一樣。每片綠洲上隻有一幢房子,隻有一個男人聽到我們飛行器發出的噪音從屋裏走出來,此後就再也沒見過有什麼人。難道這些綠洲上就住一個人?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又有了新的發現。過了第一個綠洲後,飛行器一直沿著間距有致的杆子飛,而且我猜這些杆子是用電線連著的。如果不是做夢的話,沙漠裏可能有電話。

第三片綠洲過了,前方的景色又出現在我麵前。看樣子這個地方比先前經過的那些地方要重要得多。這裏也有樹——但不單是棕桐樹,還有其他品種的樹,像是猴麵包樹和刺槐樹等。我還看見了耕地,土地肥沃,平坦如鏡。地裏還有幾個黑人在幹活。接著,我們朝地平線上出現的那道圍牆衝過去——我們正在向一座神秘莫測的堡壘靠近,因為“機器鳥”開始降落了。現在我們正在一座城市上空盤旋。這是座規模中等卻又鮮為人知的城市!我清楚地看到城市的規劃和布局非常合理。呈同心圓的街道,其中心部分是一個大廣場。幾個黑人聽到飛行器發出的吼聲趕忙躲進各自的小茅屋去了,而一區的白人卻像無事一樣站在那裏不動,他們揚著臉朝上看,仿佛在朝我們開槍射擊。上帝寬恕我吧!我不斷問自己:我們到底怎麼妨礙他們了?我們有啥錯?

容不得我多想,載著我們的那台機器就降落了。飛過一條窄窄的河流之後,我突然感到像石頭一樣一直往下掉。我幾乎嘔出來,心也衝到了嗓子眼。我們這是上哪兒?一時間我感到有點天旋地轉。

哪兒也不去了。螺旋槳停止了轟鳴,飛行的機器著陸了,在地麵滑行了幾十碼遠,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有隻手把我頭上的罩子一下就拽下來了。我趕忙把手恢複成原先綁著的模樣。

頭上的口袋罩子取掉了,手也鬆了綁。不過給我鬆綁的家夥一眼就能看出我曾經做過的手腳。

“是哪個該死的狗崽子打的結?”那種充滿酒氣的聲音責問道。

不難想象,我這時已沒有心思理他了。等到手腳全鬆開,我抓緊活動了一下筋骨和關節。

“起來!”有人趾高氣揚地命令,隻是我看不見他。

我並不要求什麼,可要服從他也決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因為腿被綁得太緊,血液循環不暢,既麻木又疼痛,想站起來都很困難。我一再使勁,終於站了起來,並四下打量了一番。

看到周圍的一切令我失望:眼前是一麵高高的圍牆,比監獄的圍牆還要高許多,沒有窗戶也沒有門;對麵也是這樣,委婉點說是太單調了;不過第三麵牆上麵有個塔樓之類的東西,還有一個煙囪。難道這是座工廠?有可能。實際上我認為什麼都有可能,隻是我想象不出那個比塔樓還高上幾百碼的標塔有什麼用處。

我右邊的景致則讓我迷惑不解:兩座龐大的建築物,前方有一座巨型建築,類似堡壘,既有簡易外圍工事,又有帶槍眼的掩體工事。難道這兒是戰場?

我的同伴們也都被抓來了,不幸的是我沒看見通伽內和瑪麗可。今天早上我們停下來休息時瑪麗可還在呢!他們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的朋友們沒像我那樣在罩子上開個小眼,所以對強光一定適應不了。他們不住地眨著眼睛,使勁用手搓揉,但仍然沒有看清什麼。

他們正揉著,就有人抓住了我們的肩,連拖帶拉,又把我們搞得不知所措。他們抓我們到底想要什麼?我們到底在什麼鬼地方?正當我們充滿迷惘的時候。

老天!一分鍾不到我們被統統關進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