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布拉鬆不想因為她的存在而使大家再受到傷害,她沒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就獨自離開了工廠。她的同伴幾經查問才知道在望遠鏡室值班的人看見她離開了工廠,但當時並沒看出是誰。由於值班人員的職責不允許他造成任何傷害,除非絕對必要,所以他也就沒隨便使用黃蜂來對付這個手無寸鐵的向外走的女人。

負責監視的人報告說,簡·布拉鬆離開工廠後沿碼頭朝上遊方向去了。由此可以判斷:她要用實際行動來驗證人們的方案。她主動去向哈利·基勒投降,而且是在沒有必要做這種犧牲的時候!

碼頭下遊方向與環形馬路相連,此時早已封鎖;上遊通往廣場的圍牆,使之成了個死胡同。不過牆上有道用金屬板包著的門,平時緊閉,隻有卡馬雷特和哈利·基勒本人有鑰匙。但自對峙開始後就一直敞開了。隻要快樂黨徒不阻攔,簡·布拉鬆就能順利到達廣場,並由此進宮。

她是在絕望的時候毅然決定逃走的,因為每個人都堅信他們不過是為了她一人在作無謂的犧牲;每個人都指控她導致了當前的危難,這一念頭已經使她內心極度不安;而更讓她害怕的是那種被人憎恨的感覺——在她身邊受苦的、不幸的人們全都恨她。沒準他們是對的,也許她真的是哈利·基勒希望通過這番較量想得到的惟一有價值有份量的戰利品。要是那樣,她每拖延一分鍾都是對他們的犯罪呀!她恨自己猶豫了這麼久還沒去自首,即使堡壘裏的人認為自己挨餓全是她造成的這一看法是錯的,她要是用實際行動來證實這種錯誤,不也是很高尚嗎?即使以她的生命為代價也再所不惜。

一路上她盡量貼著工廠的牆根走,以避開廠房上耀眼的探照燈。

那些在黑域城外站崗的快樂黨徒很快就看見了她,不過他們也認為此人可能是自己人,一個女同誌不會幹出什麼壞事來。

於是,簡沒遇到任何阻攔,穿過那道沒有上鎖的大門,勇氣十足地沿著紅河岸邊的圍牆朝前走,來到空曠的廣場上,絲毫沒有驚動那些成群結隊的快樂黨徒。他們被她的大膽行為鎮住了,所以走了大半路也沒遇到一次阻攔。直到她離宮殿隻20來步遠的時候,才有兩個衛兵從人群中朝她跑來。

可他們恰巧是在囚犯逃跑前看見過簡·布拉鬆在宮裏自由出入的人,所以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她,交頭接耳一陣後由於不清楚她想幹什麼,又知道主人對她的寵幸,所以不僅沒阻攔她進宮,反而護送她到了宮殿門口,並為她開了門讓她進去。

她一跨進門坎,身後的門旋即關上了。到這時候,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她反正已經落到哈利·基勒的手心裏了,現在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在宮裏,她的到來同樣引起了人們普遍重視,接待她的黑仆趕忙把她往主子那裏領;簡跟著他上了樓,走過長廊,又經過黑洞洞的過道,最後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裏。簡立刻認出這就是被稱為“覲見宮”的那個房間,囚徒們曾經被連推帶搡地押到這裏來和黑域的暴君見了惟一一麵;而這裏的家具曾經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扶手椅。

那張椅子還在,哈利·基勒也還像過去那樣四仰八叉地歪在上麵;麵前的桌上堆滿了瓶子、杯子,所不同的是房間裏的家具除了扶手椅之外,還有另外九張椅子。有張椅子空著,另外八張上,八個粗鄙的家夥正懶洋洋地倚在那裏喝酒。原來,哈利·基勒正和他的參謀們狂飲呢!

這九個醉醺醺的人一看到門口的姑娘,頓時驚得兩眼發直。還有什麼比在這種時候看見一個被困在廠裏的人更讓他們吃驚的了。

他們一下子全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驚呼:

“莫娜絲小姐!”

“是你一個人來的嗎?”哈利·基勒朝桌子方向探著身子,不安地看著門外黑漆漆的走廊問。

“就我一個。”簡馬上回答說,但聲音明顯有點發顫。

有那麼幾分鍾,九個男人被驚呆了,一言不發地盯著姑娘。她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而且是獨自一人,這簡直不可思議!而這時的簡有點害怕了,無意中流露出心慌意亂的神情。

“你從那兒來?”哈利·基勒終於用手指著工廠,啞著嗓子問。

“是的。”簡小聲回答說。

“你到這裏來有什麼事?”

簡從他那種很不友好的語氣中意識到:廠裏那些正在挨餓的可憐的人把受苦的原因完全歸咎於她是大錯特錯了。而她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擔心自己的犧牲將會顯得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