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無盡長門Ⅱ》(14)(1 / 3)

我是誰,你是誰

“她居然是個女鮫人!”雪懷青驚呼著,“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誰都想不到,或許是她的腹語術偽裝男聲偽裝得太好了,”安星眠說,“又或者是因為在我們的潛意識裏,總是很難相信女人會比男人強,但事實上,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我的家族,竟然被這樣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宇文公子連連搖頭,“我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祖父,真是很難想象他的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三人說話間,鮫人的鮫歌聲已經達到了頂點,那是一種直刺耳膜的尖銳聲響,其餘四人根基不錯,還能承受,梁景卻已經不得不用布片死死堵住耳朵,否則就有可能直接暈過去。

在鮫歌聲中,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中,鮫人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暴漲。突然之間,從須彌子放出的穀玄黑球中發出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響,黑球的體積一下子擴大了數十倍,瞬間將試煉之火席卷在其中。不等須彌子做出任何反應,試煉之火就被幹幹淨淨地吞噬掉了,不留一絲痕跡。

“這一局,是我贏了。”鮫人說。

“不錯,是你贏了,”須彌子說,“我低估了你的實戰經驗,沒想到你能反其道而行之,想出故意讓我吞噬,令我的穀玄之球力量劇增而膨脹的方法。”

“和你第一局的戰術如出一轍,無非是現學現用。”恢複了真正的形象之後,鮫人也不再像之前躲藏在冰塊裏時那樣冷冰冰的,居然淡淡地笑了笑,一刹那間顯得風情萬種。隻是她容貌雖美,強行留下的青春容顏總顯得有些不自然,有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怪異。

“不過溶血重構術這一招,似乎隻在魅靈之書上有記載,我沒說錯吧?”須彌子又說。

“的確是來自魅靈之書,”女鮫人說,“這本書上記載的秘術,都十分奧妙。”

“但是為了修煉它們,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須彌子的臉色微微一沉,應該是想起了薑琴音,“你不應該不明白這個道理。同理,你的駐顏秘術也是如此。”

“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女鮫人哼了一聲。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做出這些事情?”雪懷青輕聲自言自語,“難道就是為了留住她的容貌嗎?”

安星眠沉吟了一會兒:“我看未必。看到她,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麼人?”雪懷青問。

“你不覺得,她這樣和年齡不符的容顏,和那位辰月教的陸先生是一樣的嗎?”安星眠說。

雪懷青點點頭:“還真是這樣。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那位陸先生來了,看起來都感覺怪怪的。我爹說過,這種秘術對身體損傷很大。”

“你還記得之前你父親說過的另外一句話嗎?”安星眠說,“他說,蒼銀之月之所以被辰月教丟失,是因為當時的保管人受了騙。你猜,會不會是……”

“你是說這個女鮫人?”雪懷青恍悟,“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看她為了得到這兩件法器花費了幾十年的光陰,應該是什麼樣的代價都願意付出的。可是,如果當時蒼銀之月是被她帶走的,那後來為什麼我母親……”

她忽然住了口,臉色煞白,和安星眠對望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她是這個鮫人的手下!”

雪懷青一把抓住安星眠的手,結結巴巴地問:“她……她還活著嗎?她會在這艘船上嗎?她會在這裏嗎?你覺得她看到我沒有?她能認出我來嗎?”

看著雪懷青近乎語無倫次的樣子,安星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隻能拍拍她的肩膀,“別慌,千萬別慌。現在我們身處險境,先別想太多,最好把注意力先放在打架的這兩位老大身上。”

雪懷青輕輕點點頭:“我知道的,隻是,一想到母親我心裏就發慌。”

安星眠摟住她的肩膀:“我明白,但是別太分神了,你看,前麵又來了一艘大船,應該是鮫人的手下替她準備好的第三場較量。這可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場了。”

此時兩位屍舞者都已經回到了船上,鬼船繼續前行。如安星眠所說,另一個方向的海域駛來了一艘大船,雖然比不上鬼船這樣氣勢磅礴,卻也不算小了。

兩船靠近之後,安星眠舉目望過去,不覺大吃一驚——那艘船上運載的赫然全都是活人!粗略估計,上麵大概至少裝載了不下兩三百個活人,絕大多數都是人類和羽人,看穿著打扮,要麼是從海岸附近抓來的漁民,要麼是從渡海客船上被綁架的乘客。這些人似乎是被藥物或者秘術禁錮住了,雖然並沒有被捆綁,卻一個個癱軟在甲板上無法站起來,不少人一直在拚命哀嚎求救。

須彌子顯然也沒有想到比拚屍舞術卻要麵對一大幫活人,不過他並沒有表露任何意外,而是靜靜地看著女鮫人等待解釋。女鮫人伸手指著大船:“這艘船上大概有三百個左右的活人吧,具體有多少我沒有點數,也不必點數,總之,你和我分就行了。”

“數目都不詳,怎麼確定最後能分得公平呢?”須彌子問。

“絕對公平,因為反正就是搶而已。”女鮫人微微一笑,笑容裏充滿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邪惡。

“搶?怎麼講?”須彌子問。

“我上一次去陸地,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我雖然長居大海,還是有足夠的消息源知道陸地上發生的事情,比如說屍舞者的一些故事。”女鮫人悠悠然地說。人們並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扯起這一頭,但還是耐心地聽著。安星眠和雪懷青更是在心裏暗想著:她果然曾經去過陸地。

“陸地上的屍舞者當中,有一個叫做雲孤鶴的,雖然此人本事並不怎麼樣,但卻做過一件讓他名聲大噪的事,我想你一定聽說過吧?”女鮫人問。

須彌子不屑一顧地笑了笑:“那個廢物麼?不過就是曾經救過羽皇的性命,然後被人吹捧出來了罷了。”

“但是他救羽皇的那一戰卻很有趣,你還記得嗎?”女鮫人又問。

“當然記得,當時他手裏帶的屍仆數量很少,伏擊羽皇的敵軍卻相當多,於是他索性不斷地操縱新死的人站立起來充當他的屍仆,每殺死一個人,就相當於他又多了一個屍源……”須彌子說到這裏,忽然住口不說,目光炯炯地盯著女鮫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有趣,”他嗬嗬地笑了起來,“你原來是這麼個意思。那一船的活人,就是屍體的來源,你我相互比拚,看誰搶得更多,是這樣的嗎?”

“不隻是這樣,搶到手之後,還要毀掉對方所擁有的屍仆,毀到再也無法用屍舞術召喚為止,”女鮫人說,“可以用任何的招數,武技、秘術、毒術都可以,這樣一直拚鬥下去,直到剩下最後一具屍仆為止。這具屍仆是誰的,誰就贏了。”

“這個比法我很喜歡,”須彌子看起來真的很高興,“比起什麼劃定人數的一對一、多對多都有意思多了。就這麼定吧。”

“那我們上船吧。”女鮫人點點頭,向著鬼船的邊緣走去,須彌子跟在她身後。她和須彌子武藝高明,所以也無需屍仆們搭船板,看樣子直接就可以飛躍過去。而兩人都自重身份,既然定了賭約就絕不會偷襲,所以她可以很放心地把後背要害暴露在須彌子身前。

但走出去沒幾步,背後一陣勁風襲來,竟然真的有人偷襲女鮫人!她一回身,隨手一揮,一道秘術把偷襲她的東西打飛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亮晃晃的金銖。顯然,須彌子即便真的不顧臉麵地偷襲她,也不會用這麼沒用的暗器。

“是你?”女鮫人皺起了眉頭,“我不殺你,你卻偏偏想找死嗎?”

“我不想找死,我隻是不喜歡看到太多死人!”剛剛扔出這枚金銖的安星眠大步跑了過來,攔在兩人身前,“我不能允許你們就這樣殺死三百個活人!”

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隻有雪懷青並不顯得太意外,似乎是早有預料。

“我不許你們這麼屠殺無辜的人!”安星眠大聲重複了一遍。

雪懷青看著他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慢慢走過去,和他站在一起。

“傻瓜就是傻瓜……”她自言自語地說,語調裏卻充滿了溫柔。

“你不許?”女鮫人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不許?”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長門僧,”安星眠說,“但是生命無價,誰都有資格對你說不許。”

“那你就變成死人去慢慢地說不許吧。”女鮫人揮了揮手,似乎不屑於多話。隨著她這一揮手,身後的屍仆群裏立即衝出八個屍仆,一同撲向安星眠。安星眠正麵迎了上去,哢嚓一聲,已經用關節技法扭住第一個屍仆的右臂,將它的右臂卸脫臼,然後圈住它的脖子,手上運力,擰斷了屍仆的頸骨。他平時和人動手過招,從來不下殺手,但現在麵對著的隻是一群屍體,就沒有任何顧慮了。

這幾下幹脆利落,毫無拖泥帶水,緊接著他又以相同的手法接連摧毀了兩具屍仆,每一次出手都迅若閃電,對麵的屍仆根本無力反抗。剩餘的五名屍仆卻在這時停住,退了回去。安星眠有些意外地看著女鮫人。

“你的身手、力量和反應都比我所知道的更強了,而且強了不隻一星半點,”女鮫人皺起了眉頭,“但是這些天來,你一直都隻是待在我的船艙裏。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在那麼短的時間裏進步神速?我不相信長門的功法能有這樣的效果。”

“長門的確沒這個能耐,不過我自己有,”安星眠有些惡狠狠地笑了笑,“隻要找到一個辦法把我的力量釋放出來就沒問題了。”

須彌子突然大步走上前來,厲聲喝問:“你說什麼?你是不是把薩犀伽羅取下來了?”

“你總是那麼敏銳,須彌子先生,”安星眠說,“我雖然打不過你們倆,但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不願意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我想起來了,當薩犀伽羅遠離我的身體的時候,我體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會爆發出來。我想,如果能運用這股力量,我大概可以和二位略微抗衡一下。”

“你這個蠢貨!你瘋了嗎?”須彌子突然破口大罵,“快點把薩犀伽羅戴回去!”

須彌子的臉看起來相當惱怒,安星眠一笑:“你不必緊張,那麼短的時間裏,薩犀伽羅還不至於承受不住而產生異變。我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沒有讓它離我的身體過於遠,所以這一次,我還馬虎承受得住。”

“你真是個愚不可及的蠢貨!”須彌子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生氣,“那三百個人關你屁事,你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你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殺人越貨男盜女娼之徒?你知道如果你落難了,他們會不會連你的肉都要吃?老子生平最煩見到的就是你這種仁義道德毒入骨髓的笨蛋。”

安星眠搖了搖頭,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似乎這樣的笑容才能幫助他克製體內翻湧的異種精神力量:“我其實算不得什麼仁義道德入骨髓。什麼道理我都懂得,如果需要論辯,我能夠站在你這一邊把任何人辯得啞口無言。我也很清楚,這些人未必個個都值得救,搞不好裏麵還有什麼十惡不赦之徒。我更加清楚,現在你和這位鮫人前輩所圖謀的事,也許會害死成千上萬甚至更多的人,和這一船三百來人相比較,孰輕孰重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這個人天生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總是無法用理性來約束我內心的真實情感。”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雪懷青,接著說:“我曾經為此苦惱過,但後來有一個人對我說,她喜歡真性真情的我,希望我不要總是思慮太多顧忌太多,在某些時刻,就應該順服自己的真實內心。所以現在,我選擇聽她的話——我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你們倆屠殺三百個無辜的人,我要阻止你們。”

他開始催動精神力,一點一點把那股蘊藏於體內至今無法解釋的邪惡力量釋放了出來。他的雙目漸漸變成了血紅色,身上的肌肉開始膨脹,骨骼也發出了奇怪的格格聲響。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但站在他身邊的雪懷青卻並沒有阻止他。

“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去做,”雪懷青輕聲說,“你說得對,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須彌子臉色鐵青,死死瞪著安星眠,似乎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了,這副表情連女鮫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她忍不住說:“喂,這小子身上的力量的確有點不尋常,但也並非我們倆對付不了的,等製服了他再把薩犀伽羅捆到他身上就好了,你幹什麼這麼緊張?”

“我不是緊張……不是緊張……”須彌子喃喃地說,兩隻拳頭握得緊緊的,牙關緊咬,這副神態的確是相當不尋常。女鮫人察言觀色,像是忽然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點似笑非笑。

“我總算是明白了,須彌子,”她冷冷地說,“你壓根就不是在緊張薩犀伽羅,也不是在緊張你和我的大戰。”

她伸手指了指已經漸漸變得有如惡魔一般的安星眠:“你根本就隻是在擔心這個小子!”

女鮫人的這一番話簡直比安星眠的變化還要讓人意外,安星眠本人更是難以置信。他看著一臉怒容的須彌子,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不是在關心薩犀伽羅,你是在關心……我?”

須彌子看樣子似乎恨不得把身邊的一切全部撕碎來發泄他的怒火,但最終,他隻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這一聲長歎裏包含了無數的複雜情緒,那一瞬間,他看上去並不像是那個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天下第一狂徒,而隻是一個充滿悲傷和憂鬱的老人。

“你把薩犀伽羅重新戴回去吧,我不殺這一船的人了,”他說,“在這種時刻,我不能鑄成大錯。”

“鑄成大錯?”安星眠一呆,“怎麼叫鑄成大錯?”

但他看得出來,須彌子這番話絕非作偽,而是出自真心。猶豫了一會兒後,他在雪懷青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雪懷青飛也似的跑進船艙,很快拿出了原本鑲嵌在安星眠腰帶上的那塊翡翠,也就是薩犀伽羅。

看著安星眠把翡翠重新納入懷裏,身上的異象消失,須彌子才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他擺了擺手:“我本來以為,憑著本事把東西贏到手就好,難道我這一生到最後還是注定免不了要求人麼?”

鮫人吃了一驚:“求人?你打算求我?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絕對是開玩笑,”雪懷青連嘴都合不上了,“這怎麼可能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

安星眠此時則軟軟地坐在了地上。即便隻是在很短時間內釋放出那股奇怪的力量,他也覺得身體難以承受。喘息了好一陣子,他才有力氣重新說話:“你為什麼要為了我去求人?到底是什麼事?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須彌子木然呆立在原地,過了許久才說:“你……你是琴音的親生兒子。”

你是琴音的親生兒子。

薑琴音的親生兒子。

那個和須彌子糾纏了半生,最後落寞死去的薑琴音。那個心高氣傲卻放不掉情愛癡纏的薑琴音。雪懷青的授業恩師,脾氣古怪的老女人,薑琴音。

而安星眠,是這個薑琴音的兒子。

“這不可能?我師父……她從來沒提起過她有一個兒子!”雪懷青完全陷入了震驚中。

“你在胡說些什麼?”安星眠不顧渾身上下的疲軟酸痛,硬撐著站了起來,“我的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掉了。她早就死了,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懷青的師父?”

“她早就死了,所以你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她,不是麼?”須彌子說,“沒有親眼見過,你就敢斷言我是在說謊話,這就是你們長門僧的處世智慧嗎?”

安星眠被噎住了。須彌子說得不錯,這種時候,聽憑著情感的支配拒絕對方的說法,隻是愚蠢的行為。何況盡管他從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內心深處的理智卻在悄悄地說:須彌子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也沒有說謊的理由和動機。他所說的,多半是真話。

安星眠閉上眼睛,努力強迫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然後慢慢地發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是薑琴音的兒子,那我的父親是誰?你又為了什麼要來這裏見這位鮫人?”

須彌子哼了一聲:“這還像點話。如果琴音的兒子是這麼一個隻會意氣用事的糊塗蛋,不如直接殺掉幹淨。”

“我還沒有承認我是薑琴音的兒子,”安星眠說,“所以我需要你講清楚事實的真相。”

“先等一等,”鮫人卻在這時侯插嘴了,“我對這小子是誰的兒子沒有絲毫興趣。你我的對決也可以先押下一會兒再繼續,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事。”

“不用搶,你們倆的問題,我可以合並在一起一次回答清楚,”須彌子說,“你的確是琴音的兒子,但卻不是一個普通人,因為在琴音懷孕期間,她對你做了一件事,讓你的體內產生了那一道凶猛的異種精神力,我來尋找這個鮫人,也是因為想要找她借閱一下魅靈之書,來替你消解這道精神力,把你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那是琴音留給我的遺願,我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它,盡管你非常不討我喜歡。”

“我不是一個普通人……懷孕期間……要靠魅靈之書來消解……”安星眠一時間難以消化這一句話裏的諸多信息,“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是什麼?”

但是女鮫人卻似乎已經明白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星眠,長出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好狠心的女人,我明白了。不錯,這個法子是魅靈之書所記載的,的確隻能想辦法從這本書上尋找化解的方法,雖然我很懷疑它根本就無可消解。”

“為什麼狠心?到底是魅靈之書上的什麼邪法?”雪懷青也急了。她親眼目睹師父薑琴音因為修煉魅靈之書而死,從心底深處對這本書既害怕又厭惡,眼下居然聽說安星眠身上也被種有魅靈之書裏記載的邪術,一下子驚惶起來。

鮫人微微一笑,似乎安星眠和雪懷青的焦急更能讓她得到邪惡的快樂。她幸災樂禍地看著安星眠,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一個鬼嬰。”

“鬼嬰?”安星眠身子微微一晃,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發出一聲怒斥,“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是那種東西?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剛開始時,他的聲音很響亮,陷入一種猝不及防的憤怒之中,但很快地,他的聲音低下去了,語調也變得不那麼堅定。

“你的學識很豐富,知道鬼嬰是什麼東西,”須彌子說,“所以你也猜到了,她說的是實話。女娃兒,你知道鬼嬰嗎?”

從聽到“鬼嬰”這兩個字開始,雪懷青就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幾乎要站不穩。安星眠扶住了她,她用一種近乎虛弱的聲音回答須彌子說:“我……聽說過,雖然所知不算太詳細,先師曾向我提起過,說那是一種笨辦法,不過雖然笨,卻十分有效。”

她回憶起師父所告訴她的關於鬼嬰的一些知識。那是一種極度邪惡的修煉方式,隻有懷孕的女性才能施用。那幾乎是專屬於絕望的人們的一種邪術,是無路可走的時候,不惜犧牲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來進行報複的瘋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