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1 / 3)

心係病重的寡母,時間剛過十一點,孫學就匆匆趕來。休整過後,他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還帶了親手做的飯菜。

簡單清淡的家常菜,裝在保溫桶裏,交到徐百憂手裏時,清炒小油菜仍鮮亮翠綠。

徐百憂沒有客氣,吃得精光一粒米也不剩,洗幹淨保溫桶還給孫學,她才離開ICU。

生老病死無常,夜深時分的醫院依舊人來人往。

有人麵帶愁緒,有人行色碌碌;有人枯坐,有人拭淚;有人爭吵,有人擁抱;也有人懷抱小嬰兒充滿喜悅。

寸步之間,人生百態。

徐百憂靜靜站在流淌的眾生相間,許是累了,有幾秒鍾恍惚,止步不前。

三醫院住院大樓後麵是露天停車場,相較於前麵,這裏要安靜得多。

徐百憂泊車的位置稍偏,掩映在一株梧桐樹下,零星幾片黃葉倦落車頂。

打開車門,她探身進去,從扶手箱裏拿出火機和香煙。

徐百憂煙齡長,煙癮不重,隻有過度疲憊時會慢慢抽上一支,但從不當著熟人的麵。

樹下,點煙,一縷蒼藍嫋嫋升騰。

中午熱,徐百憂沒穿外套,穿了件圓領衛衣,純灰色沒有圖案。人瘦,衣服鬆鬆垮垮,袖子堆疊在手肘。下邊是水洗藍貼身牛仔褲和一雙一腳蹬平底帆布鞋。鞋底一半踩著馬路牙子,一半懸在外麵。

夜風吹過,她覺得冷,捋下衣袖。

空空蕩蕩的衣袖太長,遮住大半手背,顯得蔥白手指越發纖長。

煙抽到一半,不知從什麼方向傳來高聲喧嘩。

起初,徐百憂沒有在意,盯著懸空的鞋尖,吐納著煙草裏釋放出的尼古丁。像發呆,也像心事繚繞。很快嘈雜聲響越來越近,混雜著難聽的咒罵,徐百憂這才抬頭,循聲望去。

停車場照明疲軟,光線昏暗,她依稀辨別出一群人正在打架。

追逐,飛踹,衝拳,凶械起落。

醫鬧滋事。

這是徐百憂的第一反應,她立刻遵從大腦下達的應激指令,煙蒂扔進垃圾箱,開門上車發動引擎駛出車位。那群鬧事者已經很近了,拳腳相加的破空聲隔著窗玻璃,都能清晰貫穿鼓膜。

停車場道路狹窄,速度提不起來,為隱蔽車燈也沒有亮。黑色的轎車就像一隻匍匐的夜行動物,緩緩寂謐前行。

也許因為有金屬外殼的保護,車裏的徐百憂並不感到害怕。

臨近收費亭時,她握緊方向盤,透過後照鏡快速瞄了一眼。

混亂打鬥仍在持續,穿過重重繚亂人影,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被圍攻,出手特別凶悍。

看不清臉,隻一個朦朧閃影定格腦海,很快又散去,徐百憂目視前方集中注意力。

轎車無聲滑至收費亭,車窗降下,徐百憂伸出胳膊掃碼支付。

就在起落杆開始彈動的瞬息,後車門被猛地拉開,有什麼人鑽進後座。

徐百憂一驚,手機從指間滑脫,掉落進車門與駕駛位之間的縫隙。

她根本顧不得撿,條件反射扭過頭。後麵的人似乎已有預料,以更快的速度躲入駕駛位的視線盲區。

她隻捕捉到一個黑影。

係著安全帶可活動範圍有限,徐百憂立即轉回頭,保持不動隻將眼風掃向內視鏡。那人躲避的位置刁鑽,她還是沒能看到正臉。

兩三秒鍾的角力,徐百憂已經知道,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