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衣圓領微敞著,若隱若現露出筆直精致的鎖骨,與纖細脖頸之間形成小窩,仿佛汪著一碧清淩的泉眼。
動作間,泉眼深深淺淺,泉水似要流出來一般。
甜的。
賀關心想,突然覺得口幹舌燥。
“我想喝水。”他啞著嗓子張口。
徐百憂正忙,沒抬頭,沒說話。
她指指托盤上早已準備好的一次性紙杯,又指指他左側方的漱口池。
賀關臂長,腰腹保持不動,一伸手就夠到了紙杯。
一杯喝光不解渴,正準備接第二杯,隻聽徐百憂道:“少喝點。”
失血後不易大量飲水。
切,喝水也要管。
不滿歸不滿,他沒說什麼,乖乖把紙杯放了回去,乖乖躺好繼續看她。
丸子頭服服帖帖,隻一縷漏網的發絲卷曲垂落。賀關順著發絲望下去,這才注意到側頸處一小點青紅的淤血,表麵破了皮。
不用想也知道,出自賀關的傑作。
皮膚也太嫩了吧。
推卸責任似的埋怨在心底回響,賀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的傑作。
還沒碰到,褲兜裏的手機玩命唱起來。
一首最近爆紅的東北嘻哈,《野狼DISCO》。
\/心裏的花,我想要帶你歸家\/
大碴子味的粵語這個時候開唱,顯得特別喜劇。
破天荒地,賀關竟然覺得很不好意思,耳根子赧赧地紅了。
慌慌張張摸出手機,也不管誰打來的,他發泄似的猛戳屏幕,關機伺候。
亂過這一茬,賀關再看回徐百憂,她似乎根本沒就沒聽見手機響。
縫合已接近尾聲,她卻越發全神貫注。
身體前傾,雙肩有些僵硬。
眼睛緊緊定在指間動作,眉頭緊鎖,額頭和耳鬢已滲出細密汗珠。
像遇到了什麼巨大阻礙,在盡全力克服。
“喂,”賀關受到感染,也跟著麵皮緊繃,“你還好吧?”
徐百憂就如同徹底屏蔽聽覺功能一樣,無動於衷。
賀關不說話了。
要不是親眼目睹手術過程,賀關都懷疑,她不是在縫針,而是在摘腎。
很快縫合結束,為傷口敷上紗布,手術全部完成。
徐百憂騰地從座椅上彈起來,取掉乳膠手套扔進垃圾桶。不看賀關也不和他說話,她連口罩也沒摘,亟亟轉身,逃也似的離開治療室。
“喂!喂!喂……”
沒喊住她,賀關莫名其妙。
想追出去看看,腳一沾地又作罷。
不生不熟,不清不楚,他就算追出去,也做不了什麼。
穿好褲子從牙醫床上下來,麻藥未褪腰部沒知覺,賀關扶著牆拖著右腿,一步步蹭出治療室。來到接待廳,歪頭朝門口望,外麵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
他踅摸一圈找了把椅子,拖至門旁邊貼牆,護院門神似的坐了下去。
兩條大長腿岔開直直抻平,垮掉肩膀,後腦勺抵向牆壁。
姿態很放鬆,但一顆心已經悠悠蕩蕩飛了出去。
想抽煙,褲袋裏摸出來的還是煙絲,莫名煩躁,賀關胡亂耙了把頭發,改摸手機。
開機,調出未接來電,最近一個顯示是“茹玉姐”。
他想了想,回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