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ۑ�徐百憂坐進車裏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
眼神木木的,臉色慘淡淡的白。
口罩摘了幾次沒摘下來,最後是被她硬生生扯掉的。
掛繩斷了,一道紅印留在耳後。
咬緊牙關雙手握拳,指甲蓋發狠似的戳進手心,感覺到疼,這才稍稍抖得不那麼山崩地裂。
她摸出火機和香煙,煙蒂懟進嘴裏,煙頭在顫,死活對不準火苗。
也不知是嘴唇哆嗦得更厲害,還是拿打火機的手哆嗦得更厲害。
這樣的徐百憂,和先前果敢冷靜的徐百憂,判若兩人。
艱難點燃香煙,救命似的一口接一口地抽,徐百憂在茫茫煙氣裏,一點一點地找回靈魂。
終於不再顫抖,她精疲力竭地靠上椅背。
合上雙眼,有什麼情緒開始從她臉龐破土,慢慢裂出來。
失落,沮喪,惶惑,不甘。
*
徐百憂發現自己做不成外科醫生,是在實習的最後階段,輪崗至急救科室。
她被安排為一個手臂割傷的小男孩縫針。
很簡單的小手術。
最初一切正常,僅僅隻在五分鍾後,她突然出現視物重影,而且越來越模糊,甚至到了看不清縫合針的地步。
這太可怕了,徐百憂不得不中止手術,也不得不提前結束實習。
她做過谘詢,到底是因為濫用安眠性藥物潛伏至今出現的後遺症,還是單純的心理障礙,連心理醫生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上手術台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容不得半分閃失,徐百憂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放棄從醫理想。
一下子失去人生遠方的那段時間,她很低落,在苟且中苟且。
直到偶然間看到自然博物館的招聘信息。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應聘,之後便是幾年如一日的標本師從業生活。
把對醫療事業的滿腔熱情,轉移至動物標本製作,徐百憂成功轉行,卻從未放棄成為外科醫生的理想。
她不間斷地做著專注力的訓練,渴望有一天能克服障礙。
現在看來,雖然方才她堅持了近一個小時,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差一點的成功,依然稱之為徹徹底底的失敗。
一切的努力隻不過是徒勞,不過是奢望。
徐百憂搖著頭苦苦一笑。
煙抽完了,她趴在方向盤上想哭,可眼底幹澀,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
賀關打完電話,左等那個女人不回,右等不回。
等到耐心告罄,站起身準備出去找的時候,她回來了,手裏拎著打包袋。
“你去哪裏了?!”他擔心半天不免急躁,質問一樣。
徐百憂沒有說話的欲望,從打包袋裏拿出一盒叉燒飯遞給他,自己捧著另一盒,坐進接待廳中間的排椅。
低落的後背對著賀關。
賀關哪有心思吃東西,隨手往椅子上一擱,他走過去坐到徐百憂身旁。
徐百憂低著頭沒看他,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米飯,卻一粒米也沒忘嘴裏送。
賀關還沒問怎麼回事,先注意到一個細節,“你是左撇子。”
徐百憂悶悶地,“嗯。”
賀關調節氣氛似的,故作輕蔑道:“聽說左撇子的人聰明,我沒覺得你有多聰明。”
徐百憂還是,“嗯”。
熱場失敗,賀關隻能拉回主題瞎胡亂猜,“你該不會把什麼東西落我肚子裏了吧?”
徐百憂搖頭。
雖然沒落東西,但確實是把賀關當成了試驗田。
多少有些內疚。
眼睛盯著叉燒飯,徐百憂叮囑他道:“傷口不能沾水,注意忌口。不要吃海鮮,不要喝酒,生冷辛辣的東西也盡量少吃。”
“明白。”賀關不死心,又問,“針腳縫的不滿意?沒關係,我一大老爺們不在乎。”
徐百憂不答,自顧自講:“注意不要感染。如果傷口發炎,去社區醫院或者找家正規診所就能處理,花不了多少錢。”
“不是,我問你話呢,甭跟我扯沒用的。”
“恢複期間,傷口會發癢,盡量忍耐。實在難以忍受,可以在傷口周圍抹點清涼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