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聽見敲門聲,徐百憂先抓回神思,抽離出自己循聲看去。
意外地,門口站著周嘉璿。
衣著體麵,妝發整齊,身姿玉立,依舊是金貴富家女的端莊儀態。
靜靜望去輪椅裏的男人,瞳仁中掬著一汪孤高的清寒,或多或少透著些不甘。
“你來幹嘛?走錯地兒了吧,這裏是病房,有病去對麵樓找醫生。”賀關下意識間先把徐百憂往輪椅後麵帶,語氣不悅,出言不善。
“沒走錯。”周嘉璿踩著紅底高跟鞋踏入病房,視而不見徐百憂,對他道,“我來看看你。”
賀關耐心缺缺,“看完了嗎?可以走了嗎?好走不送。”
“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周嘉璿放軟語調,央求似的。
“我對你已經很客氣了。”賀關軟硬不吃,扯下帽子扔往病床,頂著亂蓬蓬的黑發,打了個意興闌珊的哈欠,“你賴著不走,是不是我還得再客氣點,留你看我睡覺?”
周嘉璿像被刺痛了似的,別開臉用力閉了閉眼睛。
再看回他,眼神受傷,發難一般質問:“賀關,從我17歲認識你,你就沒對我講過一句好聽的客氣話,我真的這麼惹你討厭嗎?”
這他媽還用問?
賀關在心裏冷笑,胸口都笑疼了,也不想再跟她好好說話,吊兒郎當地輕蔑道:“我仇富,十幾年了,你還是一副高高在上大小姐的樣子,我確實很討厭。”
“她和我不一樣,所以你喜歡她?” 周嘉璿舉起手指向他身後的徐百憂,仍固執發問。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賀關覺得周嘉璿壓根兒不配和自己媳婦作比較,岔開話,“你想讓我對你客氣,可以。我現在客客氣氣地對你說句謝謝,謝謝你當年把我送進監獄。不然我可能沒機會變成一個爛人,沒機會認識徐百憂,更沒機會愛上她。”
“我……”周嘉璿似不能喘息般噎聲,默了好一會兒,還是不依不饒,“她說你當年是因為愚蠢才認罪,所以你對我從沒有過一絲憐憫,一絲內疚,是嗎?”
“說實話,本來有的。如果沒有,我不會替吳威跟你道歉。”賀關聲音淡淡的,眉間隱忍,臉色有些蒼白。
徐百憂敏銳察覺出他久坐之後力不從心,連忙小心翼翼將他扶上病床。
用默契眼神詢問他要不要緊,得到無礙的準確答複後,她掖嚴被角,就立在床邊握著賀關的手,看向周嘉璿。
禮貌而疏離地送客,“請你離開,他需要休息。”
“你不是說我欠他一句對不起嗎,我說完就走。”餘光掠過他們交扣的十指,周嘉璿不改她的高傲本色,對賀關道,“我不會為當年的事向你道歉,吳威跑了,你是他最好的哥們兒,理應代他贖罪。”
感覺徐百憂收緊力道,賀關安慰地衝她搖搖頭,然後望著天花板自嘲一笑,“我是真他媽的蠢。”
“你坐了牢也贖了罪,我的確不應該再來找你,我向你道歉。”周嘉璿猶自說著她想說的話,“我奶奶被人接走了,她會有最好的歸宿。我不必再為結婚煩惱,你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再見,賀關。”
“等等。”賀關叫住她,“吳威是你殺的嗎?”
“不是。”周嘉璿隻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嘴角噙起冷然的笑,“惡人自有天收,不需要我來動手。”
走到門口,她再次頓足,斂住笑轉過身,麵帶悲戚之色,對他們說:“知道為什麼我抗拒結婚,又為什麼非要找你嗎?因為自從那次之後,我失去了一個正常女人該有的能力。我已經破敗了,誰還願意要我,好像也隻能是你。”
她抿了抿幹澀的唇,淒苦一笑,“還有,那次我喝多了,把吳威當成了你。在半推半就中,我享受到了身為女人的第一次快感,很可能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很可笑,很諷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