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徐百憂態度一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她對賀關的了解,他不但不服氣,還會吃幹醋。
“我走了,最後一天,不耽誤你們過二人世界。”胡雲旗站起身,轉念有點後悔,故意製造輕鬆一般開起玩笑,“說的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一樣,你是去幫路守紀實現永生,又不是去送死……”
晦裏晦氣適得其反,胡雲旗趕忙打住,懊惱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生死本就無常,徐百憂不介意,朝他淡淡一笑。
送他到門口,她頓了片刻,反手合攏病房門,平靜且鄭重地對胡雲旗說:“如果我有意外,拜托你一定要幫賀關重新振作。”
托孤似的,男人心口猛地一跳,“徐百憂……”
“答應我。”女人加重語氣,唇邊漾開明媚笑容,“我隻是說如果。我很惜命的,很憧憬未來和他一起的生活。我會和他結婚,會給他生孩子,所以我不會輕易讓自己死掉。”
眉間擰起一股難言的疼惜,胡雲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因為他麵對的是徐百憂,一個睿智通透,堅毅果敢,同時又情深不壽的女人。
愛情柔軟了她的心靈,也成了她的羈絆。
久久,胡雲旗沉重點頭,“我答應你。”
道謝再道別,徐百憂回到房間,賀關已經再度沉入夢鄉。
不知夢到什麼,笑得傻氣十足。
守著他坐了會兒,徐百憂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走往衛生間。
經過窗邊,她腳步稍滯,舉目望了出去。
天早該大亮,卻被薄薄的霧靄纏繞,淡白色的月亮如一葉孤舟,仍空蕩寂寥地懸在半腰。
忽然想抽煙,手摸進口袋,什麼也沒有,驀地想起自己決定戒煙。
這幾日忍不住就會想往婚姻,想往小家庭的幸福,想有個孩子,像他或者像自己,都好。
好像真是恨嫁了,她不禁低頭笑了笑,重新舉步前行。
洗漱完,徐百憂坐在馬桶蓋上,撥響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接通,她低柔喊出一聲,“外公。”
那端文青山高高興興地應聲,似乎有什麼喜事著急分享,徑直便說開話,“小憂,昨天我被兩個老夥計硬拖著去看房。你曉得的,我以前不喜歡住電梯房,地方小住起來不自在,又接不著地氣。老夥計們了解我,幫我相中了套一樓的房子。我看了,真不錯,寬寬敞敞,每間屋子都有窗戶,透得進亮。還帶個大院子,有院子好,以後我可以接著養花養草。真是蠻好,蠻好,你要不要回來看看?”
文青山在電話裏笑得歡喜,徐百憂也不由跟著笑了,“我可能沒時間,您喜歡就好。”
“喜歡,我已經付了定金。不貴,還是精裝修,我現在就想搬進去,省得你大舅小姨整天跟我耳邊嘀嘀咕咕。”
文青山雖舍不得自己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小樓,但更不想聽兒子女兒發牢騷,“我是老子都得聽我的,賠償款下個月到賬,還是按我說的分。你要是工作忙回不來,就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我把你那份轉給你。”
聽出外公格外堅決,徐百憂沒有在電話裏再次表明態度,隻迂回道:“外公,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很忙,可能沒法及時給您打電話。我那份您先把我存著,我忙完就回去。”
那邊文青山似在猶豫,沉默了數秒,“說好了,你一定要回來拿錢。小憂,有外公在,誰也不敢說你一句半句閑話。”
仿佛有心電感應,聲音忽然間變得有些沉重而哀感,“你拿了錢,外公心裏才能踏實。是外公對不起你,你得給外公……”
“外公,”細碎水光潤濕眼角,徐百憂淚中帶笑,“記得給我留一個房間,我要回去住。”
第一次開口提要求,也是第一用外孫女撒嬌的口吻,真正親近她的外公。
文青山在那邊不由怔住了,遲遲,嗓子眼顫顫著不住應道:“好,好……外公一定留個采光最好的房間給你。”
再是幾句日常的相互關懷,徐百憂掛了電話,才允許眼淚源源墜落。
哭得安靜而克製,沒發出一點聲音。
也哭得置身事外,深埋著頭,旁觀著淚水一滴一滴打濕地板。
不是難過,不是無望,更不是畏縮,因為有了牽掛和羈絆,才會變得脆弱。
正是這種帶有韌性的脆弱,給了她掉眼淚的勇氣,也給了她永不言棄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