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死與共。”(1 / 2)

徐百憂活得清醒,即使心裏裝著事需要思考,也習慣於速戰速決,絕少有含混迷茫的時候。

直到遇到賀關。

他是她的救星,教會她品嚐世俗庸常的人間滋味。

他也是她的克星,專克她的冷靜自持。

從特護住院樓到院長辦公室,徐百憂神思恍惚,全然一無所知。

她無暇旁顧,在反反複複想賀關的話。

似乎斷續整理出些頭緒,再起首,正迎上賀關一雙閃耀著黑色光芒的眼眸。

微微怔了片刻,徐百憂略顯無措地別開臉,環顧四周,“胡院長呢?”

“劉助理說他在趕回來的路上,讓我們先等著。”賀關眼珠子都沒錯一錯,盯牢了她的臉,沉聲喊她全名,“徐百憂,在想什麼?”

窗外暮色四合,她將目光停在那裏,似心無雜念,又像心不在焉。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低聲呢喃,“天都黑了。”

賀關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我覺得路老頭不會派人來了。”

“為什麼?”徐百憂詫異。

他就知道她一路都在走神,“我們從病房過來太順利,沒人攔沒人問,這不正常。要麼像你說的,盯梢的人全撤了。要麼我們等的人就是路守紀。”他但願是前者,但如果是後者,“徐百憂,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怕,你休想再甩下我。”

氣勢凜然,隱隱帶著慍怒,像暗潮湧動,隨時會掀起狂風巨浪。

徐百憂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他,逃避似的調轉視線,望回黑越越的天幕。

隻聽他鍥而不舍地又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她語頓,罕見地失了方寸。

理清的頭緒並沒有根基,被夜風吹跑了,腦子裏隻剩大片空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肯定又在想些我聽不懂的文詞,好用來糊弄我。”賀關不冷不淡地替她回答。

他眉眼間籠著一層晦暗陰影,顯得眸色極深。

徐百憂隻看了一眼就彈開,心無端有些慌亂,訥訥的,“我沒有。”

賀關麵無表情,當然曉得她沒有而自己在鬼扯,但他不會承認,繼續加重語氣,“你算算,你一共把我丟下幾次了。

第一次是為了和我撇清關係,騙我陪你演戲;第二次知道拍賣會有危險,你又騙我,阻止我去。今天是第三次,如果來的不是劉助理,是路老頭的人,你肯定又會用自己都不一定信的話,迷惑我,堵我的嘴。”

徐百憂低著頭靜默不語,他說的每個字都對,她無法反駁。

看不到臉,賀關不知道她作何反應,隻告訴自己什麼時候心軟都行,唯獨此刻絕對不可以。

誰知道接下來他們要麵對什麼,或許搭進性命也說不定。

他不怕死,隻是有些話憋心裏太久,他不一吐為快,死也不會瞑目。

“換做你是我,你覺得窩囊嗎?”賀關問。

她坐單人沙發,他坐輪椅,兩個人麵對麵,隔著兩米來遠的距離。

他把問題拋過去,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沒聽見響沒回音。

賀關以為她在掉眼淚,兩隻手抓緊輪椅扶把,忍著沒靠近,可沒忍住又扔過去一軟句,“想哭來我懷裏哭。”

徐百憂穩穩坐著,把低垂的腦袋搖了搖,“我沒哭。”

賀關一聽,不合時宜地樂了。

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但凡肯服個軟認個錯,不知會少挨多少打。

徐百憂其實和他一樣,明知自己一哭,他鐵定沒招。

可就是不示弱,當麵硬剛著,背後躲廁所。

明明身子像水一樣軟,偏偏骨頭比誰都硬。

說到底還是太要強,即使在他麵前,依然維持著銅牆鐵壁,不肯把她自己放心交給他。

賀關想著斂笑,沉冷下臉色,“先別說窩不窩囊。徐百憂,有哪次你拿主意找我商量過?除了自作主張,還次次都編謊話誆我,你覺得你對我公平嗎?”

徐百憂咬著嘴唇,還是不言聲。

“一遇到困難,就丟下我一個人往前衝。你說你崇拜我,要我說,你是嫌我沒用,覺得我腦子不好使,隻會打架亂發脾氣。”

賀關講著真來氣,低頭看看輪椅,再次將裏麵的自己鑒定為頭號大廢物,不禁自嘲,“現在好了,連打架的本事也沒了。徹底沒用了,可不你說什麼,我就得聽什麼。”

那邊像與世隔絕一般,依舊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