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參加麵試的人員都回答完畢之後,和藹的考官看了一遍所有人說道:“皇城地產的這次麵試,當場宣布成績,通過麵試的等候電話通知,進入皇城地產成為我們的同事,沒通過的謝謝你的參與,請繼續努力。”說完,他看了一眼紀風,像是在等他發話。
紀風抬起頭來,交給他一張紙,示意他可以宣布了。
此時蘇海心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通過’或是‘不通過’,這幾個字將決定她以後的人生。
和藹的考官依舊一臉笑意,像是被暖風吹開的花,讓人看了覺得暖暖的,隻不過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像是一股刺骨的寒風吹了過來,“很可惜,所有人都沒有通過。”
蘇海心的腦子裏頓時空白一片,一時間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沒通過”,她被拒在了‘皇城’門外,怎麼可能,她回答的精準順暢,是紀風的那‘十分’嗎?他難道不知道她已經做的很努力了,難道他就不能包容一下嗎?
“為什麼?”蘇海心忍不住把心裏的疑問脫口說了出來,她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紀風的臉。
大概所有的考官還沒見過有這麼大膽的考生,一時都沒有人說話,考場裏格外的安靜。
“因為你不夠優秀。”紀風掃了蘇海心一眼,麵無表情的說。
“你認為我是哪裏讓您覺得不夠滿意?”
“全部。”
蘇海心冷冷的看著麵前的這個人,他生硬的話語絲毫沒有嚇到她。
和藹的考官看到紀風臉上的不悅,剛想趕蘇海心出去,卻被紀風給阻止了下來。
“我不會要一個不尊重公司的人。”說著他的眼睛又將蘇海心身上的衣服看了一遍,他不給蘇海心任何說話的機會,接著說道:“你的那些證書很好看,可是我並不知道它實不實用,就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一樣讓我懷疑,我要的是有實力的員工而不是隻會背書的好學生。”他說完看了一眼門口的考官。
那個考官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拉開了大廳的門,作勢要趕他們出去。
蘇海心的腦子裏全部都是沒有通過麵試這件事,她竟然被紀風的話塞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或者說是,她被沒有通過皇城地產麵試的結果驚的說不出話來。
蘇海心飄飄忽忽的不知道怎麼就跟著大家走出了考場,走出了皇城地產的大樓。
和蘇海心一起麵試的幾個人,大概都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所以這場沒通過的麵試,也隻是讓他們稍微抑鬱了一下,就又都說笑著離開了皇城地產,可是蘇海心卻心情極度低落起來,她的腳好像生出了釘子,怎麼也邁不開步往前走。
蘇海心的心裏像是住了一個小人,反反複複的說著‘沒有進入皇城地產,你沒有進入皇城地產。’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蘇海心聽得真真亮亮的。
蘇海心又坐回了皇城地產大樓外小廣場的大理石台子上,望著‘皇城地產’四個大字發呆,幾小時前她還信心滿滿,此刻她卻已經完全被擊垮了,她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她也像別人一樣的話,她也可以什麼都滿不在乎,可是她不是別人,她是蘇海心,一個從十三歲開始就失去一切的人。
蘇海心坐在皇城地產的樓外,回憶起她長長的過去。
十三歲以前,她是個天真快樂的女孩,和所有同齡人別無兩樣,隻不過她出生的家庭不夠富裕,她出生的地方是個偏遠的小村莊而已。
她記得那時候,他們家吃的是粗茶淡飯,飯桌上的菜常常是蔥花炒老鹹菜,不然就是粉條燉白菜,她身上穿的,往往都是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穿著不喜歡,丟棄不要的舊衣服,他們家的所有收入隻是靠那一畝多地和兩匹瘦馬。
蘇海心記得那時候他們家每年種地賣出的錢少的可憐,種地也隻能保證他們家不用額外花錢去買糧食,而賣小馬駒的錢爸媽都積攢了起來,留著給蘇海心做學費,或是應急用。
這小馬駒蘇海心記得特別清楚,每年隻產一匹,照料的好就能賣個好價錢,養不好的話,就不好賣,或是小馬駒幹脆還沒等著賣出去就死掉的事情也發生過。要是小馬駒死掉了,他們的日子就會變得更不好過,媽媽也會為了這事情吃不下飯,唉聲歎氣個好幾天。
盡管日子如此難熬,蘇海心的父母也從沒有踏出過村子,去另謀生計。因為他們都沒有什麼本事,他們除了照顧下馬,種種地以外,他們不會幹別的,不像別人一樣有另外特殊的手藝,他們都是靠天吃飯的人,出了村子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掙錢,而且像他們這種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鄉下的人在村裏呆久了,也早已失去了踏出村子去的念想,隻想平平安安的一輩子,然後看著孩子們平平安安的一輩子。
但是蘇海心的父母,這種想要平安在村子裏生活一輩子的想法,最終還是因為蘇海心,這個他們唯一的女兒而打破了。
蘇海心家雖然窮,但是蘇海心卻是村裏的老人家嘴裏說的好命的孩子,因為蘇海心的父母是老來得子,雖然蘇海心是個女孩子,但是卻得到了父母所能給予的所有的愛。
蘇海心記得從小到大,雖然生活在鄉下,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幹過一點農活,爸爸媽媽也從來都沒有打過她一巴掌。
在鄉下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去小學的路又遠又不好走,這是蘇海心常聽別人抱怨的,因為她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因為她讀小學的時候,每一天差不多都是爸爸背著她送她上學,接她放學,所以那條彎彎曲曲,下雨會變得泥濘無比,把鞋子都能粘掉的黃土路,她都不知道究竟有多麼難走,就算偶爾她非要從爸爸的背上下來自己走的時候,所感覺到的也是新奇和有趣。
村裏的老人常常對蘇海心的爸爸說,“快別背了,再背,以後就不會走路了!”而蘇海心的爸爸每次都說“孩子小,身體弱。”然後還是固執的繼續背。
當然,在家裏有了任何好吃的東西,永遠都會吃進蘇海心的肚子,因為爸爸媽媽都‘不愛吃’。
蘇海心的父母就是這樣,蘇海心在他們眼裏永遠擺放在第一的位置,這是鄉下的孩子,哪怕是最得寵的男孩子也沒有的愛。
蘇海心就是從這種貧窮,卻裹滿了父母愛的環境中漸漸長大的。而最後,這些卻都因為蘇海心的一個夢想而離她日漸遠去了。
蘇海心記得,那時候學校的語文老師,讓寫過一篇每個學生都曾經寫過的作文,現在蘇海心都還記得住那個題目叫關於夢想。
當時蘇海心寫的夢想是希望家裏有一座牧場,裏麵養很多很多的馬,然後他和爸爸騎著馬在綠色的草地上飛馳,媽媽就在旁邊笑彎了腰。這個場景確實常常出現在蘇海心的夢裏,她確實很想讓爸爸有一座長滿了綠草的牧場,一座可以無憂無慮的在裏麵玩樂的牧場,既然老師讓寫,蘇海心就把它如實的寫了下來。
後來老師點評說,“這篇作文寫的很好,很富有想象力。”
可是,那堂課最後結束的時候,老師跟全班的同學說,“我們都有很多的夢想,要把夢想變為現實我們就要好好的學習,將來走出這裏。”
老師還說,“像我們班的蘇海心,成績這麼好,以後一定會去大城市的,還能上大學。”
從此走出這裏去,就像一顆種子一樣埋進了蘇海心的心中,有一天,去大城市裏上大學就成了蘇海心十分認真的一個夢。每次回家她也總會興奮的說啊說的,最後這就成了蘇家全家人的夢。
雖然蘇海心的爸爸和媽媽都隻有小學文化程度,但是因為愛女兒,他們竟然理解了這個對於貧困家庭來說,相當不容易實現的夢,因為蘇海心一旦要讀大學,他們就要準備好一大筆讀書用的錢,但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太難了,靠著一畝多地和兩匹馬根本不可能湊到將來的學費。
蘇海心不知道爸爸媽媽究竟商量了多久,她隻記得突然有一天,爸爸媽媽跟她說,他們要離開這裏了,他們決定了要去大城市裏打工,攢錢給蘇海心以後讀大學用。
蘇海心的爸爸、媽媽大半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個小村子,現在離開的卻這麼堅決,他們賣掉了兩匹馬,賣了老屋,賣了老屋後麵的樹,總之他們賣掉了所有能換錢的東西,帶著仍然為數不多的錢離開了村子。
蘇海心現在想想都不知道父母當時怎麼就那麼膽子大,他們可是從來都沒出去打過工的人,竟然就在不知道出去要以什麼為生的情況下,賣掉了所有東西,斷然走了出去。
後來在路上爸爸曾說過,等到了城裏,他就去工地上抬鋼筋,搬磚頭,讓她媽媽去給人當保姆。
當年蘇海心的父母帶著她去的大城市,現在就在蘇海心的腳下,從那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
那年蘇海心的爸媽帶著蘇海心剛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他們用賣馬的錢租了一間房子,繳上了一年的費用和押金,打算以後一家三口就在那裏落下腳來,然後再想辦法用賣老屋的錢為蘇海心找一所學校,之後他們就去找工作、攢錢。
一切他們都想到了,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就在剛剛租下房子的那天晚上,他們帶著蘇海心走在陌生的街頭,想看看這個黑夜依舊熱鬧的大城市,卻被一輛超速行駛的黑色轎車迎麵撞上,這一撞,撞碎了蘇家人所有的夢,這一撞,讓蘇海心的人生從此四分五裂,也讓她和父母至此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