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那虎雖然不大,卻極猛惡多力,先因頸皮被人抓住,犯了凶野之性,本在強掙,怒吼不已,吃冰如一摸,當時便馴服下來,口中嗚嗚,似有乞憐之狀。冰如隨命沈煌放手起身,誰知小虎竟跟在後麵,尾隨不去。沈煌童心未退,本就不舍那虎,意欲帶往後山喂養,先恐冰如見怪,不敢開口,見虎跟來,心中暗喜,向冰如笑道:“師父你看,那小老虎跟來了。大虎想必是它的娘,被龍子哥哥打死,丟下它一個,有多可憐呢。”
說完,正值文麟向冰如答謝,說:“連日瀉肚之後,下了不少紫黑血塊,體力已然複原。”
冰如告以此是靈藥之力,在山中靜養些日,比以前還可強健得多,對於沈煌追問小虎之事,一時之間並未回答。沈煌回顧那虎,已越來越近,依依自己身旁,不時昂首仰望,神情甚是依戀,試一伸手去摸虎頭,那虎見人摸它,毫不抗拒,反朝沈煌腿上挨擠,虎尾連搖,仿佛家養,馴善已極。沈煌越看越愛,忍不住拉著冰如的手,涎臉笑問道:“師父你看,這沒娘的小虎有多可憐呢。”
一麵暗朝文麟努嘴示意,請代求說。
文麟連日得知冰如是位劍俠異人,行輩甚高,年歲雖然不知,照著耳聞口氣,早已過百,惟恐沈煌言動天真,有所忤犯,正在搖手示意,不令開口。冰如已笑說道:“此是雪山異種,天性猛烈,如非初生不久尚未傷人,我早將它殺死了。這類東西野性難馴,你如收養,一旦犯了野性,出去傷害人畜,豈不惹事?”
沈煌乘機答道:“師父既不肯當時殺它,將來長大仍要傷人,反不如我們將其帶走,也許能夠管教過來。不許它吃葷,不是就不會傷人了麼?我們不管,反而作孽,師父你說對麼?”
冰如笑說:“你明想把這小虎帶去,馴養好玩,偏有許多話說。你將來必須有伏虎之力,才能馴養此虎呢。”
沈煌笑答:“弟子年小力微,如何會有伏虎之力?好在此虎也是年幼,看它脾氣還好,隻望師父傳授,弟子用功就是。”
冰如笑答:“你真是我魔星。你養此虎,日後卻絲毫大意不得呢。”
沈煌聞言大喜。小虎也似有些靈性,能解人意,連聲歡嘯。沈煌恐它野性難馴,萬一途中逃走,想結一條草索將它係上。冰如笑說:“無須。”
那虎果然由此不再離開。
三人一虎順著山腳走了一程,又連經幾處險徑,地勢越高,天色也更陰沉,先前隱現冷雲寒霧之中的一輪淡日已早失蹤,山風已住。沈煌知道冰如恐文麟病後體弱,不肯快走,正問:“師父,還有多少路才到?”
忽然降起雪來。那一帶是片曠野,雪勢甚大,初下時還隻指甲大小,後來越下越密,不消片刻,地麵上便鋪了寸許厚一層銀玉。文麟方說:“雪勢這大,天晴以後雪景一定好看。”
忽然一陣山風夾著大蓬雪花迎麵撲來,由不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冰如偶然回顧,見文麟麵色凍得發青,笑道:“周老弟,你餘毒雖淨,賊去城空,幸仗靈藥之力轉禍為福,但是複原以前仍須保重,並且最忌受寒。偏當峨眉封山時期,我住那地方,外邊茅篷,內裏是一山洞,氣候比別處冷得多,本想鍛煉煌兒體魄,忘了老弟病體不愈。山中無人服侍,日後天氣更冷,須到開春雪化才轉和暖,早晚起床仍須留意呢。”
說時,雪風越大。三人正迎西北風走,沈煌還可,文麟凍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沈煌恐他受凍,心中優慮,忙搶上前,連喊:“師父,還有多遠才到?”
冰如答說:“就在前麵,一轉就到。因雪大大,你看不見。這裏路不好走,必須留意,隨我魚貫而行。”
未了這一段本是冰如前行,文麟居中,沈煌尾隨在後,每一搶前問活,那隻小虎始終依傍身側,追隨不舍,沈煌往前一趕,也忙跟著搶上。冰如因當地崖角之下是一深壑,見沈煌趕來,恐其雪中失足,早回手一把拉住,方囑:“留意。”
忽聽身後刺的一聲巨響,隨聽虎嘯之聲起自腳底。原來道旁是一斜坡,正與絕壑相連,小虎由右側繞來,勢子太猛,右腳踏空,身子一歪,當時滾落。三人所行之處,左邊危崖高矗,右臨深壑,形勢雖險,尚有二三尺寬的山路,冰如以為自己在前領導,沿崖而行,當可無事,又正談話,一時疏忽,沒想到小虎歡躍跑來,大雪迷目,為避文麟,往旁一縱,稍微過頭,就此滑跌下去。
沈煌聞聲回顧,雪花飛舞中,虎已不見,隻聽小虎急嘯之聲由壑底隱隱傳來,不禁急得亂跳,連喊:“師父,這卻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