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定來找袁肅,真正的目的是代替袁世凱來試探袁肅的底細。至於張伯駒和袁克文無非是從旁起到一些輔助作用。這兩天哪怕京城的氣氛再不好,新華宮內的態勢也再壓抑,三人還是陪著袁肅大吃大喝了一通。
袁肅倒是表現的很隨意,不過偶爾也會透露出對國家大事的關心。
這多多少少是讓袁克定看到了一些欣慰,於是每次在喝醉酒的時候,他都會開誠布公的跟袁肅聊起目前北洋內部****的局勢,先是大罵曹錕是叛國叛亂的大逆賊,又是為父親目前的身體狀況感到憂心忡忡,更是不遺餘力的放出狂言要手刃曹錕。每每說道最後的時候,又拉著袁肅來嘮叨幾句,希望袁肅能為袁氏目前的困境出一份力。
袁肅此次進宮當然就是為了把這件事說明白,所以他也沒有太多遮掩,隻要袁克定提及此事的時候,自己都會表現出絕對會支持袁氏皇室。
傅良佐來找袁肅是受了袁世凱和段祺瑞的雙重指派,袁世凱是希望先讓傅良佐打聽到袁肅目前跟灤州方麵到底是什麼關係。段祺瑞則是要袁肅明確立場,必然要先確立反帝製的大前提,然後再向袁世凱進言與曹錕一戰。
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此事,袁肅當然也不會把自己與灤州來往的消息繼續保密下去,隻不過是換了一個非常可觀的說法。他表示昔日舊部不信任田文烈,還專門拿兩年前在遼東作戰的案例來說事,當初田文烈是給自己當下屬,怎麼可能有能力領導那麼多部隊?所以他的這些舊部是在苦勸自己盡快出山,支持大皇帝陛下逆轉困局。
至於立場問題,他依然拿出慣用的伎倆,並沒有正麵給出傅良佐任何答複,而是強調自己不會過問國體和政體,隻在乎盡快推行中央集權。對此傅良佐也不好多問下去,要說袁肅沒有給出立場,但是也表明了態度,自己隻能如實的把這些話上報到段祺瑞那邊。
經過三四天的等候,在月底的時候袁世凱總算決定接見袁肅。
做為侄子,進京之後原本第一時間就應該去拜會長輩,尤其還是在長輩患病的情況下。
不過既然之前袁世凱不願意接見,他索性就把這些禮法規矩之類的東西置之度外。僅僅是在這次見麵的時候,稍微表現出對叔父身體狀況的關心。
“前幾日皇兄一直記掛著您的病情,小侄心中憂愁不已,早就想親自前來探望一番皇上。隻可惜,顯然皇上這幾日雖然抱恙在身,可依然忙碌操勞,小侄也隻能按耐慮心。今日得見皇上熔岩,觀皇上氣色頗有好轉,小侄懸而未決的心總算能稍微放下一些。”
在懷仁宮的大臥室裏,袁肅看到了躺臥在大榻上的袁世凱,帶著無比凝重的表情與十分誠懇的語氣說出了這番話。
“克禮,你有心了。我這病是好不了的,也隻能勉強吊著藥瓶子苟延殘喘罷了。”
“千萬不要這麼說,如今醫學日漸發達,再困難的雜症也必有應解之法。皇上今後隻要多注意調養,必然很快便能有所好轉。”袁肅誠惶誠恐的說道。
“唉,你我叔侄許久未見,就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了。來來,你先坐下。另外,也不要再稱我什麼皇上了,既然是自家人,便按照自家人的稱謂來稱呼就好。自打一開始辦這個帝製,我就隻當它是一種榮譽的象征罷了,僅此而已。”袁世凱聲音有幾分虛弱,不過也竭力表現出很認真的口吻。
這番話若是放在幾個月之前,斷然是不會從袁世凱口中說出來。如今反帝製的風波越鬧越大,他也要考慮給自己一個台階來走。所以才會在袁肅麵前強調帝製不過是一些榮譽稱謂罷了,並不跟任何權力掛鉤。哪怕是今後帝製真的無法繼續推行,自己也能更從容的退位。
當然,他之所以這麼說,實際上也是一種讓步。那就是寧可用權力來交換這份榮譽,畢竟權力是帶不走的,但是榮譽卻可以世代傳承下去。
待到袁肅落座之後,袁世凱長歎了一口氣,顯得語重心長的說道:“克禮,如今國內的形勢你應該是很清楚的,不得不說,我是失算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甘心,畢竟這一切終歸是一些宵小之徒從中作祟罷了。”
袁肅故意遲疑了一陣,隨後才開口說道:“叔父,此事確實讓人匪夷所思。不過,依小侄之見,即便沒有漢口組織的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單單出現南方護國革命運動,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本以為帝製可以盡快促成國家統一,使得中央政府的威信加以擴大。孰料非但不能得償所願,反而還會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