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晃悠悠地走進廚房,打算勺點水來喝,一開燈,卻被水缸裏的倒影嚇了一跳。
我的脖子莫名腫大了不少,眼珠也微微發紅,額頭上居然爬滿了蚯蚓一樣的青筋,好像分叉的樹枝似的,一直延伸到頭皮深處。
起初我還覺得自己眼花,使勁眨了眨眼,準備先洗把臉,可手指頭剛接觸到水麵,我就被燙得“嗷嗷”叫起來。
怎麼回事?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碰巧王麻子也在這時候回來,推開小義莊的大門,一眼就看見愣在水缸前麵的我,驚得張大了嘴巴。
“青雲,你怎麼了?”他嘴皮子哆嗦,快步走過來,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大伯,這水好燙啊。”我吃力地指了指水缸。
“燙?這是井水啊,怎麼會燙?”
王麻子把手伸進水缸,很猶豫地看著我,說這水明明是涼的,哪兒燙了……等等,你脖子上是怎麼回事?
他話沒說完就驚呼起來,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摸,發現自己脖子上居然長出了很多燎泡,好像蛤蟆的皮,摸起來皺巴巴的……
怎麼會這樣?
我已經難受得不行,還沒等說話,就一下撲進了王麻子懷裏。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發現自己被剝得精赤條條的,身上敷著很多糯米調成的米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王麻子蹲在床邊抽旱煙,一口接著一口。
我喉嚨很難受,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個字,“水……”
“你特麼還知道要水喝?”王麻子恨不得把眼睛瞪出血絲,看見我這麼難受的樣子,又長歎一聲道,
“這就是命呐,守了你這麼多年,這才剛離開幾天,你就闖了這麼大的禍!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背著我去麻風崗了?”
我艱難地點頭,聲音嘶啞地問他,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小子中屍毒了!”
王麻子就跟要吃人似的,說我不是告訴過你,讓你別去麻風崗嗎,那裏可是有……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
我從沒在王麻子臉上看見過這麼嚇人的表情,心裏一哆嗦,便斷斷續續地說出了撈屍的事。
王麻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抽著旱煙說,“那些人半個月前就找過我,被我給推了,我這次出門,一方麵是為了替你湊學費,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躲著他們,想不到那幫人不僅瞞著我私自進去,還把你拖下了水,唉!”
王麻子越說越生氣,不一會兒就開始破口大罵。
我實在太難受了,已經沒工夫思考他這些話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隻能吃力地說,“大伯,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放心,就算搭上我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你身上的屍毒倒是有辦法醫治,可那個東西卻……唉!”王麻子話說一半,又開始唉聲歎氣。
我燒得大腦空白,語氣沙啞地問,那個東西是什麼啊?
“別問,撐過今晚再說吧。”
他搖頭起身,大步走進廚房,在灶台下弄了很多洋灰,將它們鋪在我的床頭下,又宰了一隻大公雞,用毛筆沾上雞血,在我床下畫了血多彎彎曲曲的線條,邊寫邊交代,
“今晚,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床上睡覺,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吭聲,更不能下床,等天亮之後我再替你想辦法。”
畫完這些紅線,王麻子又在我枕頭下塞了一個墨鬥,輕輕看我一眼,背著手匆匆離開。
“大伯……”我整個人都是懵的,見他要走,便吃力地喊了一聲。
王麻子沒有搭理我,一溜小跑,很快就離開了小義莊,我無奈隻能閉上眼,強迫自己再睡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刮來一股冷颼颼的怪風,大門砰一聲,被那股風彈開了。
我也被這股冷風凍醒,感覺渾身涼嗖嗖的,正要開口說話,耳邊卻聽到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屋裏來回走動著。
我怔了一下,回想王麻子的叮囑,趕緊把嘴巴閉上,又借著窗外灑落的月光,在屋裏搜索腳步聲的來源。
不看還好,這一眼差點把我魂都嚇掉了。
王麻子離開前,曾經在我床邊撒了一層洋灰。
現在那層洋灰上,居然很清晰地浮現出一雙腳印,八字朝前,腳尖正對著我的床!
我兩眼一黑,腦中立刻蹦出一個“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