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貴重的,是祈伯璟親手所書的玉璽加印的文書。
有這道文書,楊驚春可在大齊暢行無阻,無論在齊國哪片地界,都可以祈伯璟的名義差遣當地官員,使之相助。
除此外,還有祈伯璟暗中安排在她身邊的護衛。
不過暗衛一事,楊驚春暫且還不知。
晨風拂麵,揚起祈伯璟頰邊發絲。他看著楊驚春調整罷馬鞍,將身上的小包袱係在馬背上。
她摸了摸馬兒的腦袋,回頭看祈伯璟。
“阿璟,我要走了。”
祈伯璟微微低頭,抬手摘下臉上的麵具,上前輕輕戴在了她的臉上。
他曾擁有過這隻勇毅無畏的鳥兒一段時日,如今不得不放手,親眼看著她飛往她向往的天地。
楊驚春摸了摸臉上的麵具,祈伯璟垂眼,隔著麵具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
很輕,但那溫熱的觸感卻似乎透過麵具傳到了楊驚春的皮膚上。
祈伯璟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沉穩但快速的心跳傳至她的手掌。
他看著麵具下她明亮的眼睛,道:“三年。三年之後,你若不回來,我便去抓你。”
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他說抓她,就一定能抓到她。
他言語分明是在威脅,可楊驚春卻並不覺得生氣,她點頭:“好。”
祈伯璟又道:“記得寫信給我。”
“嗯。”
“照顧好自己。”
“嗯。”
她越是聽話,祈伯璟越是不放心。他叮囑道:“天地遼闊,除去遊曆山川林原的盛景,你也一定會結識許多的朋友。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這一路必定會有人對你獻殷勤。”
他語氣不安,楊驚春抬起眼眸看他,祈伯璟伸手虛點了點她的心髒:“別動俗心。若你和別的男人生了情意,我立刻叫人帶你回來成親。”
堂堂皇帝,竟也會為情之一字擔心。
楊驚春本覺得難過,聽他這麼說,又忍不住想笑:“噢。”
她乖乖站著,耐心聽他叮囑了一句又一句。最後直到無話可說,祈伯璟才終於鬆開了手:“去吧。”
臨到離別,所有的情意倒變得比相處時更加清晰明了。
楊驚春認認真真看著祈伯璟的眼睛,忽而用力抱住了他。
她踮著腳,柔嫩的臉頰貼上他的,她在他耳邊柔聲道:“阿璟,謝謝你。”
祈伯璟很淺地勾了下嘴角,側首在她耳廓落下一個吻,什麼話都沒說。
楊驚春鬆開手,轉身上馬,她回頭看了孤身而立的祈伯璟一眼,道了一句“我走了”。
祈伯璟微微頷首,示意她去吧。
楊驚春不舍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手持韁繩,輕嗬一聲,朝著晨曦初現的方向駕馬奔去。
駿馬踏起塵土,馳行在寬闊的官道上,頭也不回地奔向了遼闊的天地。
街道角落,一輛不起眼的木馬車中,楊修禪掀起車簾偷偷望著楊驚春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眨眼。
他眼裏有淚,但更多的是為楊驚春如願的欣喜與驕傲。
祈寧握著他的手,安靜地陪著他。
城樓上,李姝菀與李奉淵看著塵土飛揚的宮道,一直等楊驚春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才收回視線。
好友相別,李奉淵本以為李姝菀會不舍地哭上一哭,沒想到她卻一直笑著目送楊驚春遠去。
正逢春時,城牆下花飛如雨,隨風而上,於雲天下飄舞,仿佛倒浮在天幕的燈花。
李姝菀看著這眼前的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除夕夜裏,他們曾在河燈上許下的願。
時過境遷,今日想來,雖然這些願望都抱有遺憾或殘缺,但大多都已實現。
李奉淵見她笑得雙目彎彎,問她:“笑什麼?這樣開心?”
他握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往城樓下走。
李姝菀伸手接住一朵細小的花朵,偏頭將花輕輕簪在李奉淵耳側。
她伸手輕輕撥了一下他耳側花瓣,笑著道:“因為春色盈盈啊,大將軍。”
李奉淵低頭看著她明媚的笑意,也忍不住輕輕勾起唇角:“嗯,春色盈盈。”
春景滿城,天地盛大。世間人忙忙碌碌,曆經無數離別。
而這春色去而複始,不曾真正斷絕。
相信在某一個花開之際,相思離別之人,終會如這春色一樣,再相逢人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