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四分,南有墨國,北有冷秋,東有荀國,西有嫛婗,這四國各有千秋。爾等不久便要出師下山。今日為師把你們叫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想法,你們意欲何往?”逍遙書院裏最著名的老先生田隱歸正麵對麵和他四位得意門生盤膝而坐。逍遙書院在荀國境內的逍遙山上,這逍遙山也靠近墨國和嫛婗國的邊境。書院的創建人已不可考,不過書院人才輩出,天下聞名。
最先開口的叫戴文德,他在這四人中最年長,“梁丘武力強盛,鐵騎無人能敵,將來必成霸業。學生要去梁丘謀一番事業。”
緊接著說話的是何明寶,“墨國是學生的祖國,財力雄厚,隻要運用得當必有作為。學生要回墨國。”
王子良第三個說道:“荀國素來注重禮儀,國家和睦百姓安穩,長此以往必成大器。學生要留在荀國。”
隻有年紀最小的蕭瓚諾諾道:“學生還沒有想好。”戴文德打趣道:“小師弟長得像女子,莫不是想去嫛婗國?”其餘二人在一旁竊笑。
田老先生解圍道:“蕭瓚剛滿十九,比不得你們已經成家,沒有思慮清楚也是情有可原。你們都出去吧。”待其餘三人走後,田老先生又道:“蕭瓚,夫子雖然老了,但絕沒有重男輕女的迂腐思想。你母親當年也是女扮男裝來做我的學生,是夫子最得意的門生,如今她已是嫛婗鎮守一方大員了。當年她為了把山下李老爺家的女兒拐走,做了多少雞飛狗跳的事。”老先生想起當年眼含笑意,嗬嗬樂了一陣,“你這溫婉的性子像你娘親。不過才學到比你母親更勝一籌。你和老夫好好說說,你是怎麼看天下大勢的?”
蕭瓚想了下,恭敬道:“梁丘國遍布山陵西高東低,隻有東南麵一塊平原可供耕種,維持如此大的兵力需要消耗大量錢糧,收成好時尚可勉強,稍有差錯,國將不國。墨國更不值一提,號稱天下財富歸於此,實際隻是歸於皇室,歸於達官貴人,百姓窮苦不堪,斂財者隻會顧及自己的利益,絕不會將國放於心上,滅亡這樣的國家易如反掌。荀國的禮儀之邦徒有其表,絕大部分百姓目不識丁,雖前幾任皇帝銳意改革但並不徹底,如今新皇帝上台,守舊勢力重現,學生不看好荀國的未來。”
“這麼說,你認為你們嫛婗將一統天下?”田老先生手撚胡須問。
“是。學生認為我們嫛婗最大的優勢便是不以皇帝的好壞左右國家,百姓生活富足平和,是真正的藏富於民。”蕭瓚自信道。
“也許吧。嫛婗百姓的生活確實比其它三國高出一籌,隻是女子性情著實不善廝殺,將來。”田老先生微微歎氣。
蕭瓚挺胸道:“我嫛婗的女兒們自三歲起便有專攻,今日在戰場上的英豪皆是千挑萬選。老師說的不足為慮。”
田老先生默然不語,半響才道:“你回家吧,你姥爺來信說你家裏來人了。”蕭瓚也不多言,施了一禮退了出去,又向各位夫子告辭便下山回家了。
李府在山下是個富戶,宅院頗為富麗。蕭瓚一進府門,迎接她的是兩隻強有力的臂膀和一張嬌豔妖孽的臉。臉的主人嘻皮笑臉道:“小小,想死我了。”
蕭瓚推開那張離自己嘴唇隻有幾寸的臉,沒好氣道:“孔毓敏,你給我死一邊去。你的那副嘴臉還是留給你的那些鶯鶯燕燕吧,我受不起。”
孔毓敏怎可讓自己相思了三年的人兒輕易脫離懷抱,當下緊緊箍住,死皮賴臉道:“人家哪有鶯鶯燕燕,人家的心一直都是你的。三年前你不辭而別,人家可是哭的心都碎了。”說著竟嚶嚶啜泣起來。
“收起你這一套,這裏可沒人看你表演。”蕭瓚心裏已經軟了,卻仍然板著臉。當初就是因為這妖孽到處和別人曖昧不清,自己才一氣之下離家求學的。三年不聞不問,自己如何能輕易原諒。
孔毓敏的臉變得比天還快,立即舔著臉笑道:“小小,我知道錯了。以後不管是誰我都離她三尺,絕對不給好臉色。”三年前,自己十九,性子是比較灑脫些,招來些蜂蝶也是正常的,隻是絕對沒有采過別人,也沒被人采過。其實主要是怪心上人年紀小,十六歲,中看不中吃的年紀。也怪朝廷,無端下令未滿十八不準成親。“小小,當初放你走,三年沒有音信都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當時我剛上戰場前途未卜,更何況刀劍無眼隨時都可能送命。”她捋起袖子,露出一道傷痕撅著嘴等待安慰,她就不信這樣還換不來對方的心軟。其實這兩年邊境相對平和,這道傷痕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蕭瓚果然變了臉色,“你,真不讓人省心。還疼不疼?”
“你們倆別在膩歪。”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蕭瓚猛然一驚推開孔毓敏。孔毓敏淬不及防跌倒在地,她懊惱地瞪著來人。蕭瓚紅著臉恭敬施禮道:“拜見太子。”
嫛婗太子景明嗬嗬樂道:“蕭瓚三年不見了,你的身體還好嗎?氣喘的毛病好些了?”
“回太子,好多了。隻是偶爾還會發作。”蕭瓚規矩的答話引起了孔毓敏的不滿,她嘟囔道:“幹嘛對這家夥這麼恭敬,就數她壞心眼多。”
蕭瓚狠瞪了她一眼,景明毫不在意道:“毓敏說的對,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什麼時候拘束過。你在外學了三年,就學了這些臭規矩?按理我還比你小一歲,該叫你姐姐呢。”
“那你就叫啊。”孔毓敏一骨碌爬起,湊到蕭瓚的身邊想趁機拉她的小手。蕭瓚踩了她一腳,“不許胡來。”又轉頭對景明道:“太子所來何事?”自從她娘和母親成親後,這裏就成了嫛婗在荀國秘密的據點。
“求親。荀國的大公主景佳招親,梁丘國和墨國的太子都去了萬康,我這個嫛婗的太子也不好落人後吧。”景明笑答,“不過去之前,我們使團的總管事,這位孔將軍非要來這裏會會心上人。”
蕭瓚滿臉紅暈,“不好好辦正事,就會胡鬧。這裏是秘密據點,你不怕曝露?”
“放心,我們悄悄來的。大部隊在萬康附近等著我們呢。我們今晚就走。”孔毓敏難得正經。
蕭瓚沉思片刻道:“我這就去和我姥爺說一聲,我和你們一塊去。”她白了一眼孔毓敏,“值嗎,來了就走匆匆忙忙的。”
“為你怎麼都值。隻是你不能去,這次不知道荀國皇帝玩的什麼把戲?”孔毓敏麵上玩世不恭,卻絲毫不鬆口。
蕭瓚更絕,“你知道我的脾氣。這次你如果丟下我,我就立即成親,不和你。”
孔毓敏驚得張大嘴巴,景明打圓場道:“去就去,我們還怕了荀國不成。”
李老爺得知後,自然是萬般叮囑,他本隻有一個獨女,雖然不待見“女婿”,但對外孫女是極為溺愛的。孔毓敏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太子和愛人的安全重責可是係與她一身。
萬康是荀國的京城,禮教森嚴,大街上多是男子,即便有女子也是老嫗和孩童。嫛婗國的使團一來,圍觀者甚眾。蕭瓚身子弱,乘的是馬車,景明和孔毓敏則是騎在高頭大馬上。孔毓敏的性子是唯恐天下不亂,她才不管人多人少,一雙眼珠四處亂轉,再加上她妖豔如花的麵容,眾人早就癡了。景明在她身邊毫不遜色,雍容之氣渾然天成,顧盼之間神采流溢,讓人折服。
嫛婗的使團下榻的是京福客棧,這裏也是嫛婗國秘密的據點。孔毓敏忙著哄蕭瓚,她進城時太出風頭,導致愛人大為不快。
景明在旁邊笑眯眯看著。孔毓敏大為不滿,“你倒是幫我勸勸啊。”
景明這才放下茶杯,不緊不慢道:“蕭瓚,真不怪她,她這勾引人的麵相是天生,你要是現在就吃醋,那以後真和她成了親,你還過不過。”她又加油添醋道:“孔毓敏,你也要好好考慮一下,這蕭瓚可是醋缸,你將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另外倆人倒是齊心地瞪了她一眼,這那裏是勸架,恨不得打起來她才開心。
孔毓敏正要反唇相譏,有人來報說孔將軍家裏來信。孔毓敏知道不到萬不得已自己的母親孔重白是不會給自己寫信的。她疑慮地打開書信,一看之下頓時哭笑不得。蕭瓚和景明看過信後也都忍俊不禁。
景明強忍笑意道:“你們家的老祖宗太有趣了,居然非讓孔家人名字的最後一字改為‘白’字。孔毓敏改為孔毓白倒也順口。我記得你有個堂姐叫孔不群,意為卓爾不群,這一改名字,不就叫孔不白了?”說罷,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以後我就是孔毓白了。”孔毓白無奈道:“這老祖宗真會折騰人。”她不知道被折騰的是她們孔家的後代。
孔白已經一百零八歲,她九十三歲時翠兒過世,自此後,她常常開始沉思。智商不高的人開始思考,周圍人就跟著遭殃,翠兒去世後也沒人能管住她,她要幹什麼別人還必須順著。這不,她現在思考的問題是她去世後她的龐大家族如何傳承。她想寫個家譜,讓她孔氏家族人都有獨特的標誌,所以每人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必須是“白”。可是麻煩來了,古代人對祖先崇敬,不能和祖先重名,但字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幾代以後,孔家人實在受不了,什麼生僻怪字爛名都出現了,最離譜的一個叫孔白白。於是大家開會,規定隻要名字裏有個“白”字即可,無所謂順序。N代後,孔氏家族生育太強大,字又不夠用,大家再開會,規定三代以內不能重名。然而N+1代後,大家還是開會,最後一致決定,隻要不叫孔白,不與你媽重名即可。這個姓名問題終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