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城,春。

一場春雨下來,城南簡家老宅內的落葉喬木上掛滿了乖嫩的新葉和花苞。

三月第一天,阿姨們比往常起得早些,一大早就把大門打開,拿著掃帚“刷刷”掃著地麵,落葉斂成小山狀,連帶著泥水裝進桶裏。

毛巾擰水,賣力地在連廊深紅柱上仔仔細細地擦幹淨了。

今天是簡涼母親五十二歲生日,晚上要在簡家老宅擺宴,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阿姨們比往常更加繁忙。

“剛從市場采購的食材都運到了,後門打開一下。”

“馬上就來。”

冷清的老宅從早上開始便熱鬧起來。九點一過,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送禮來了。

簡涼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已經過中午。

助理見她急匆匆拎著包從事業部副總經理辦公室出來,站起來問:“涼姐,去哪兒我送你。”

簡涼不想開車,把手裏的鑰匙拋給他:“城南老宅,走。”

說完,簡涼扶了扶鼻梁上的無邊框眼鏡,朝管理層專屬電梯走去。

從市中心的章域集團大廈到城南簡家老宅要半個多小時,簡涼上車取下眼鏡,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等車子從主幹道拐去簡家老宅的銅鑼路,助理偏過頭看她。

副駕上的人似乎很累,睡得挺沉。左手搭在中央扶手上,眼鏡掛在食指指尖。

前方有車,助理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今天來老宅的人挺多,前邊會車堵住了。

助理輕踩刹車停在一輛黑色轎車後邊。

簡涼醒過來,看看窗外兩邊的綠植,已經在銅鑼路。

助理說:“堵住了,可能得要一會兒。”

簡涼看了眼後視鏡,後邊沒車,她說:“車往後倒點,讓客人先走。”

“好的。”助理把車往後倒,靠在路邊上等出來的車先走。

以簡家老宅為中心,方圓五公裏都是簡家的地,全拿來種綠植跟瓜果了。

通往簡家老宅就這麼一條銅鑼路,還是雙向車道,每年這個時候都挺堵的。

簡涼坐正身體。

前麵黑色轎車的後排露出一隻手,很隨意地搭在車窗上,簡涼模模糊糊地辨認那是隻男人的手。膚白,骨節比女孩子的大,手腕上戴著黑色手繩,還有顆銀色的吊墜,是什麼簡涼沒看清楚。

簡涼把眼鏡戴上,前麵的手就收回去了。

道路暢通,助理跟在轎車後邊慢慢朝老宅開去。

來送禮的都走得差不多,停車場沒幾台車子。

助理把車子停在老宅大門口的停車場內。

簡涼在副駕抱著手機處理集團內的郵件。

“涼姐,到了。”助理小聲提醒。

“嗯,幫我提一下後備箱的東西。”

“好嘞!”

助理利索下車繞至車後備箱,把簡涼準備好的禮品提出來。

簡涼收好手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去。

簡涼看著前方老宅極具有地方特色的垂花門樓,底下的大門敞開著,這個點來送禮的都已經悉數走完,大門口沒有人進出。

“不用跟著了,回吧。”簡涼清冷的聲音不緊不慢。

助理把手中的禮品遞給她,說:“好,我晚點來接您。”

“嗯。”簡涼踩著高跟鞋,拎著禮品朝大門口走去。

她回頭看剛剛停進來那輛黑色的轎車,人還在車上沒下來,簡涼先走一步。

簡家老宅已經是現在不可多得的園林風格中式庭院,進門是連廊,左邊是清水半亭,亭邊的池子裏養著不少錦鯉,池邊的玉蘭開得正盛,海棠也含苞待放。

簡涼還未穿過連廊,一個被啃咬過的蘋果不知從哪裏飛來砸在她的腳邊,裹上一層髒兮兮的泥水滾到了前麵。

“女妖精來了。” 孩童的嘲諷聲劃破寧靜的庭院。

簡涼停住腳步轉過去。

後麵一大一小靠在連廊的深紅柱上,滿臉張揚傲慢。

父輩共有四兄弟,眼前這兩個是三伯的兒子。

一個是遊手好閑的花花公子,一個前年才帶回來的私生子。

簡涼麵對冷嘲熱諷,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轉身準備走。

大的叫簡擲,跟過來嗤嘲:“喲,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提的什麼呀?”

簡擲圍著簡涼轉了一圈,打量她手裏提的禮品:“果然是土包子,一支破人參能上什麼台麵,你就是這麼報答四叔跟四嬸的?”

簡擲口中的四叔四嬸是簡涼的養父養母。

簡涼八歲來的簡家,是簡家的養女,同輩沒幾個人喜歡她。

小的跑過來用手裏的玩具槍對準她:“哥,這把槍能殺女妖精嗎?”

簡擲笑道:“我隻知道女妖精怕跪玻璃片,槍嘛,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簡涼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

她一身雪白的羊絨大衣,天生媚態被鼻梁上方的無邊框眼鏡堪堪蓋住,就像這乍暖還冬中的一片鬥霜傲雪。

說是女妖精,過於媚俗。

“女妖精,還不快快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