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簡知珩似乎不大高興,並沒有順著她的話接下去,而是說:“以後不會了,第一次來你這兒,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這裏是簡涼買的小窩,地方不大但比老宅自在。

簡涼不知道他來打什麼主意,拒絕道:“這個地方我一個人住,亂得很,我也快睡了。”

簡知珩視線擦過她,屋裏透亮,幾乎把所有的燈都開著。又看看她外套裏穿著睡衣。

簡知珩說:“好,那你休息,我就是來看看你,明天集團見。”

等人走後簡涼返回客廳,把甜點放在客廳的桌上,雙手撐在桌沿邊,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簡知珩的時候。

她在簡家過的第一個新年,簡知珩回國,也是像現在一樣坐在輪椅上,用清明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露出好看的淺笑。

那是簡涼第一次在簡家看到笑臉。

看起來他像個能跑能跳的大男孩,一點也不像雙腿殘疾的人。

彼時,他十一歲,跟她的姐姐同年。

簡涼心髒跳動得厲害,去冰箱取出一瓶冰水飲下大半才得以平複。

慢慢移至床邊上,躺下閉眼睛。

迷迷糊糊地,仿若被扯進了在洛村生活的那段日子。

“就那點撫恤金都不夠塞牙縫。”

“哎呀,你少說兩句。”

“養兩個賠錢貨,以後還要送出去,家裏還有個讀書的,靠你一個人那三瓜兩棗,讓我們娘倆一起餓死好了。”

“當初把孩子接過來不是你同意的麼,撫恤金少了,你倒是不樂意了。”

“哼,你把人送走,撫恤金我們家不要了,還給她們,養不了。”

“孩子還這麼小,送那兒去啊?你真是……”

“你要不送走,那我跟兒子走。”

兩個小女孩兒蹲在外麵的牆角,聽著裏麵的爭吵聲瑟瑟發抖,大的七歲,小的四歲,緊緊地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姐姐,大伯要送我們走嗎?”

“不會的。”

“我聯係好了,皖城馬戲團的團長我認識,願意收,等她們學一身本事還能跟著去巡演,有口飯吃還有錢賺,我下午把人送過去。”

畫麵一跳,許多穿著黃色馬甲的小孩在空中飛來飛去,大狗熊在籠子裏玩皮球,猛虎如同困獸在籠子裏咆哮,幾乎要把籠子上的鎖鏈震開。

忽地,一條巨蟒出現在臉前吐信子,緊接著就是一截一截的爛肉攤在地上,黑色的液體綿綿不斷地從肉裏流出來覆蓋整片地板,要把人吞沒。後麵沒有退路,把她的雙腳腐蝕,成了一雙駭人的白骨。

簡涼猛地睜開了雙眼。

噩夢。

簡涼喘著氣息,胸膛起伏不定,眼睛失焦地看著天花板,額頭上密汗不止。

緩衝良久,起身去浴室澆了幾把冷水洗臉,尚且恢複平靜。

父母的死,簡涼沒有什麼印像,父親出去工作,母親送飯。單位發生火災,父親和母親救人葬生火海,抬回來的時候,是兩具燒焦的屍體,簡單地辦了喪事。

父親單位有撫恤金,她們由父親的堂兄接手撫養,沒過幾個月被送進馬戲團整整四年。

姐姐失蹤那天,她獨自跑了十多公裏的路程回去尋人,大伯一家人早就已經搬走。

簡涼沒尋到蹤跡。

也就在那天,她斷了所有線索,像個無頭蒼蠅被馬戲團的人抓回去關在蛇屋裏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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