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同喜在偵察總隊的審訊室內沒有撐過五分鍾，王逸柯甚至還沒有使用預審的一些技巧，這個老混混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了。
薑同喜所說的那些事實，還有那份名單，讓王逸柯產生的不僅僅是憤怒，更多的是難過。他離開審訊室，快步來到走廊的窗口，掏出那包以備不時之需的香煙。雖然他在戒煙，但他也知道，做這一行很多的時候會陷入苦悶煩躁，不過就在他即將點燃一支香煙的時候，卻是將煙盒打火機全部扔進垃圾桶，既然決心戒煙，那就徹底戒掉，既然要查案，就要查個清楚明白。
王逸柯剛拿出尼古丁口香糖的時候，曾懷明便走了過來。
曾懷明看了一眼垃圾桶後道：“要戒就戒幹淨，不要半途而廢。”
王逸柯咬牙切齒道：“我真想把那群雜碎都給斃了！”
曾懷明看著王逸柯道：“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那些人販子拐賣兒童，把那些孩子弄殘疾去乞討的時候，我差點沒開車直接撞死那些王八蛋。”
也不知道是因為尼古丁口香糖對喉嚨的刺激，還是因為情緒的積壓，王逸柯覺得都要窒息了：“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曾懷明道：“可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法律無法約束人性。”
王逸柯使勁嚼著口香糖，就好像在嚼那些雜碎的骨頭一樣。
隨後，王逸柯問：“現在看來，劉曉風是這個犯罪組織的中層，他上麵應該就是陳逸甫，但是陳逸甫為什麼要做這些事？他的錢夠用八輩子了。”
曾懷明道：“他以前是做房地產的，這幾年房地產生意下滑的厲害，所以，他肯定會想其他的辦法來彌補，我估計現在查到的還隻是冰山一角。”
王逸柯點頭：“加上之前的線索，基本上可以肯定章柳就是被這個組織所控製了，陳向恒的犯案動機就是為了針對自己的父親，隻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選擇這種方式。”
曾懷明道：“把薑同喜交代的那些人全部抓回來，連夜審訊，拿到證據我就申請批捕劉曉風，但是，我們在沒有掌握到陳逸甫的準確證據之前，不要打草驚蛇，這件事一旦查實，就是大案要案，我預計查陳逸甫的時候，大概會異地偵辦。”
異地偵辦代表著什麼，王逸柯自然清楚，他現在隻盼著早點找到拆遷區內陳向恒留下的外賣員服裝和頭盔，還有就是桑落所說的關於易嘉月的事情。
王逸柯始終想查易嘉月，想抓易嘉月，不僅僅因為那是他的職責，也因為他那心愛的妻子。他原本打算等手頭的案子解決後，自己再對易嘉月展開全麵調查，可是桑落卻主動告訴他要聊聊易嘉月的事情，看樣子韓青黛應該告訴過桑落自己也在懷疑易嘉月。
所以，桑落的舉動應該是出於正義吧？但是，王逸柯還是在懷疑桑落是陳向恒同謀的可能性，但是他沒有證據，因此王逸柯舉棋不定，也並未向曾懷明彙報此事。
——
入夜，疲憊的桑落回到家中，換好鞋後，坐在那裏喘氣，如今他的腦袋裏就像住著一個裝修隊，那嘈雜的聲音吵得他煩躁不已。今天一整天他都靠自己的意誌力在壓製著煩躁，不讓自己變成另外一種狀態，一種自己都無法抑製的狂暴狀態，因為他將所有的線索組合在一起，得出的事情真相，讓他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所以，朱律再次出現了，這個桑落幻想出的朋友坐在了他的旁邊，和桑落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帶著相同的表情。
桑落喃喃道：“我現在腦子裏隻有三個字——為什麼。”
朱律道：“很失望吧？”
桑落點頭又搖頭：“舒佩被叫到章柳的死亡現場時，我就預感到了，但是，我沒有想到會是那樣，我以為過去五年了，舒佩至少會因為愧疚而多少做出改變，但她並沒有，反而是變本加厲。”
朱律看著桑落：“你覺得原本的計劃太幼稚了。”
桑落深吸一口氣，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眼淚不要湧出來，他一直在點頭，不斷點頭，然後緩緩低下頭，因為眼淚已經落出來了，既然無法抑製，那就睜大眼睛讓眼淚一次性全部傾瀉出來。
朱律的眼眶也在發紅，低頭的桑落立即道：“你千萬不要哭，你是我最後的防線，最後的理智，你如果也崩潰了，我就真的完了，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朱律平靜地道：“你什麼也不會做，你天生就是個好人。”
桑落突然間抬眼看著朱律：“我最討厭聽的就是這句話，我寧願被所有人討厭，我也不願意讓別人認為我是個好人，因為這個標簽一旦貼上，我就必須承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壓力和傷痛，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我不正常，還是他們不正常！”
朱律看著桑落，看著桑落一邊用憤怒的語氣述說，一邊流著淚。
朱律抬起胳膊抱住了桑落，什麼也沒說，就那麼緊緊抱住。
桑落哭泣道：“為什麼有些人可以壞成那樣？”
所以，桑落才與陳向恒達成了協議。
所以，桑落才會說他們會在地獄見。
所以，心裏的那個怪物已經成形了。
——
陳向恒坐在辦公室的窗簾下，手裏握著酒杯，他沒有豪飲，而是緩慢地抿著那種可以刺激大腦神經皮層的液體，而那個神秘人就站在陳向恒的旁邊，整個人依舊處於黑暗中。
神秘人開口道：“如你所願，桑落成為你的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