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恒咽下那口酒,仔細感受酒精滑過喉嚨然後刺激腸道和胃部的灼燒感。
“我其實很難過。”陳向恒緩緩道,“你以為我想變成現在這樣?我從來就不想,但是,天生下來基因裏就帶著某種東西,我也沒有辦法。我在認識桑落的那個晚上,我就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辦到完全控製自己的?我很想問他,但是又不敢問。”
神秘人似乎很好奇:“那你準備拒絕桑落嗎?”
陳向恒搖頭:“不,如果如他所說的那樣順利,我會幫他,但是,我會堵住進入地獄的大門,不讓他進去。”說罷,陳向恒扭頭看著神秘人,“其實,根本就沒有地獄吧?或者說,其實人間和地獄原本就是一體的。”
神秘人沉默。
陳向恒握著酒杯的手在發抖:“你說,為什麼有些人可以壞成那樣?”
所以,地獄有我一個人就夠了,我會把地獄裏的那些惡魔都吞掉,即便是我自己也變成惡魔。
——
11月21日,周四,章柳案發後第14天。
上午九點半,王逸柯推開了劉曉風病房的門,劉曉風還躺在床上悠閑的玩著手機,直到看到王逸柯手中的逮捕證,他才慢慢放下手機,瞥了一眼王逸柯後直接閉上眼睛。
王逸柯注視著劉曉風道:“閉眼也沒用。姚北、江石、薑同喜、於邦這四個人你都認識吧?薑同喜是幫你收錢的,另外三個都是你所謂的投資人,也是你所謂的客戶,昨晚他們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躺在那裏的劉曉風看似平靜,實際上交叉放在胸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那是恐懼的反應,他恐懼的不僅僅是執法部門得知了一切,更恐懼幕後老板的手段。
王逸柯又道:“你現在涉嫌敲詐勒索、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傳播淫穢物品、強製猥褻及侮辱婦女。”
劉曉風依舊閉眼裝死,一句話不說。
王逸柯瞪著劉曉風:“劉曉風,做個人很難嗎?”
王逸柯見劉曉風不說話,幹脆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床邊:“我陪你耗,看你能耗多久。”
劉曉風依舊閉著眼,躺在那沒有任何反應。
——
陳向恒公司樓下,陳逸甫的那輛邁巴赫已經停在了那裏,陳向恒走出公司,徑直走向汽車,開門坐在後座。
陳向恒上車的同時,前排的司機和保鏢下車,守在汽車兩側。
陳向恒瞥了一眼後座上拿著拐杖的陳逸甫,問:“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
陳逸甫不緊不慢道:“昨晚偵查總隊抓了好幾個人,我才收到消息,劉曉風肯定扛不住的。”
陳向恒卻是笑了:“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罷,陳向恒扭頭冷冷注視著陳逸甫:“老不死的,你完蛋了。”
陳逸甫卻很淡定:“如果我有事,你也脫不了幹係。”
陳向恒冷笑道:“你的那些髒事我可沒有參與。”
“但是我知道,你沒有舉報我。”陳逸甫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無賴流氓,“我還知道,章柳是你殺的,唐秋櫻也是你投的毒,也是你用手段慫恿林檎去殺張雲竹和劉曉風的。”
陳向恒冷冷道:“你老糊塗了吧?”
陳逸甫拿出手機,調出第一段錄像,錄像中清楚拍到戴著手套,穿著衝鋒衣,戴著防疫防護頭盔的陳向恒從章柳案的案發現場樓道中走出來,然後徑直朝著對麵的小巷跑去,期間邊走邊摘頭盔,錄像因此清楚地拍到了他的臉。
陳向恒皺眉看著,雙手握拳,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陳逸甫又調出第二段錄像,拍到的正是唐秋櫻被下毒的那天,陳向恒在拆遷區某處除去頭盔,脫掉外賣員服裝離開的過程。
陳逸甫收起手機:“從你十來歲開始,我每年就多了一筆支出,這筆支出就是為了雇人盯著你。因為我知道,我老婆也好,你媽也罷,都是你殺的,但是我沒有想對你怎樣,我反而很慶幸,因為我兒子和我一樣……我派心腹盯著你,隻是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再殺人的,萬一你收拾不幹淨,很容易被抓住。”
陳向恒很想對陳逸甫怒吼說自己和那個老王八蛋不一樣,但是他沒說,他需要保持冷靜,他需要讓陳逸甫覺得自己和他一樣,是一個殘酷且毫無人性的王八蛋。
陳逸甫繼續道:“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殺了章柳之後,還要對她身邊的那些人下手,但是又手下留情,你明明可以幹掉唐秋櫻的,我很好奇。”
陳向恒卻是道:“你現在就去偵查總隊舉報我吧。”
陳逸甫麵無表情:“你是我兒子,是我血脈的延續,我不能那麼做,雖然我也不懂什麼叫父子親情。”
是的,陳逸甫不懂。陳向恒從小就很清楚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變態,是個天生的反X會人格障礙者,他沒有情緒,沒有共情能力,也沒有同理心,他不是怪物,他是個惡魔,藏在人間的惡魔。
陳向恒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將陳逸甫藏在陰影中的那些人和事連根拔起,如果不是這樣,他早就殺掉了陳逸甫。現在陳逸甫來找自己,說明桑落所說的事情即將完成,那麼,自己也應該完成和桑落之間的協議。
陳逸甫看著車頭前方道:“劉曉風一開口,一切都完了,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但是,我早就安排好了退路,隻需要再多一天的時間,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