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撤退。不要浪費子彈。”
地下通道——正引導數百位民眾與傷患前往敵人撤離的塔台區。
雖然一聲槍響都沒聽到,仍難保途中不會有人陷入恐慌,人員除了自己要保持冷靜外,也
負擔讓他人保持冷靜繼續前進的要務。
機場跑道——武裝犯集團自地下通道出現,冒雨跑入服務區,朝倉庫通道口逼近。說時遲那時快
,軍人·特種部隊·MPB隊員分別從裝甲車/升降機卡車/空橋組成的路障遮蔽處,一齊朝敵人武裝犯集
團發動射擊。
武裝犯回擊/以附近的供水卡車作為掩護/一步一步朝倉庫進逼。
在六百公尺後方觀看他們行動的女人——紅三=在搭乘飛機用的扶梯車上,以機械左眼辨視/望遠
/探測倉庫通道口——詫異得眯起右眼。
“憲兵的特甲兒童不在其中。是爲了保護民眾的安全不敢輕舉妄動嗎?還是有陷阱……”
“直接把那裏燒了,自然就會出來啦。”陸王——任憑雨滴打在身上,不高興地大口喝著雨水。
“啊——雨讓我變得更渴啦!”
“那你幹嘛還喝啊。”秋水——拿除臭劑朝自己身上狂噴。“這樣一來,蟲子就不會爬到我身上
了~我準備OK了,紅三姊。”
“等我開火後,你們就出動。燒了戰鬥機無妨、可別燒掉。”
女人——扛起腳邊的針刺飛彈/做好射擊準備/鎖定路障一角/沒怎麽確認敵我雙方的識別碼便露出
壞心的笑容,開啟扳機。
“不管你有什麽企圖,我都會徹底擊潰的……米海爾。”
那句話被猛烈的飛彈發射音給掩蓋住——陸王與秋水從階梯往空中一跳。
“傳送開封。”
兩人的四肢/身體/臉部籠罩在白熱光輝中的同時,路障當中的空橋側腹被飛彈擊中、灰飛煙滅,
自傾盆大雨中竄出,紅色火焰不斷爆裂延燒。
黑鐵特甲獵兵在跑道上疾走——競速滑冰的姿勢/電鋸轟隆作響。
赤銅特甲獵兵不一會兒飛來——朝路障發動炮擊/掃射/炮擊/掃射。
裝甲車翻到/升降機卡車成了蜂窩/路障化為火海。
無人傷亡——第一發飛彈襲來後,軍人·特種部隊·MPB隊員旋即撤退。
陸王的突擊——肩部衝撞=裝甲車飛上天,倉庫牆壁破了個大洞。
陸王從那大洞衝進去——貨櫃遮蔽處射來子彈=以巨盾擋住/回敬掃射。
他衝撞貨櫃。“那個矮不隆咚的小不點在哪裏——!”
貨櫃對麵是第二路障=供水卡車/牽引拖卡車組成的牆壁。
陸王不以為意地挺進——跳躍——盡管一身重型裝備,他依然輕易越過了路障。
正前方——貨櫃圍起的空間內,停放著覆有藍色防水布的物體。
唐裝集團也從室內通道入侵倉庫——比陸王早一步逼近目標。
“快讓開,混帳——!”陸王——氣憤地朝防水布揮下電鋸。
隨後,唐裝集團合力以蛇腹四肢將防水布撕成碎片,露出內容物。
不過那是以車輛與鋼管組合而成的冒牌貨——供油卡車/油槽。
油槽上設置了陷進——攻堅用炸藥的遠端點燃裝置。
“這什麽?!”陸王迅速舉起巨盾——唐裝集團不約而同翻身退避。
早已退到倉庫東側的隊員們點燃炸藥。
周圍全染成白色的亮光——火炎衝破了倉庫屋頂,燒焦了航廈、第二路障的卡車群也被爆風炸上
天、接二連三飛出屋外,幾名正想闖進的武裝犯慘遭命中,五體俱碎。
“怎麽回事?哥哥,你做了什麽?!”秋水——在空中嚇到了。
“那不是戰鬥機?!”女人——在扶梯車的階梯上半舉著來複槍,驚愕不已/環視周圍。“那會藏
在哪裏?!他們不可能在幾個小時內就將機體拆解完畢——”
倉庫西側火勢熊熊延燒之際,東側忽然駛出一輛卡車。
緊接著又使出一輛——駕駛座上都沒人/方向盤與油門被固定住/然後,女人的機械左眼捕捉到了
貨台上堆疊的“棺材山”。
“可惡!!米海爾發現了!!”女人恨恨地舉起來福槍/瞄準卡車輪胎/瞬間閃光炸裂,奪走
了她的視野。
光的直擊——女人慌忙別過臉/右眼拚命眨呀眨/左眼紅光閃爍。
女人移回目光時——兩輛卡車的載貨台已經熊熊起火燃燒。
用鎖鏈跟棺材綁在一起的油槽/攻堅用炸藥——宛如會跑的篝火。
女人——發出不成語的尖叫/抓起腰間的無線電對講機怒吼:“陸王、秋水!立刻阻止那兩輛卡車
!滅掉的火!馬上撲滅!”
秋水飛旋返回——掃射=粉碎卡車車頭/前輪脫落/火花四散後停下。
下降——他由既是右臂又是炮管的交通工具下來,站在地麵/伸出左手/扯斷鎖鏈/棺材山崩落——
化為煤炭的小石子散落一地。
《鑽石營火啊……》秋水的通訊=傻掉了的聲音。“不行啦。棺材和石頭都潑上了油,燒得亂七
八糟。我也沒有滅火器材啊。”
《火交由其他人撲滅!你快去阻止另一輛!》
陸王從燃燒的倉庫衝出——全身著火狂奔/用雨滅火/身上冒著蒸汽,怒氣衝衝地追上卡車、揮動
電鋸將兩個後輪全都拆了。
貨台掉落/切削跑道——燃燒的棺材散落、車子也停了下來。
陸王——怒吼:“混帳東西!有種就別耍詐,放馬過來!”
秋水——將手伸進火裏麵撿石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燃燒的石頭燒得焦黑,逐漸變小的樣子。《挺
會燒噠嘛~鑽石的元素是不是跟煤炭一樣?》
《我哪知啊!快找到那個小不點,還有那個紅發美人——》
刹那間,“兩人出現了”。
棺材——第一口從傾倒的貨台掉落地麵的棺木被縱切為二,夕霧從中飛奔而出,自火焰彼端以最
強力量朝陸王右臂揮下鋼絲。
電鋸的鏈條·輪圈·引擎·機槍槍身被切成碎片/噴出火花。
“什麽啊?!”陸王——愕然/機槍彈匣炸裂、手臂也碎裂紛飛。
棺材——對載貨台最下方的那口棺材棺蓋被踢破、陽炎從中飛奔而出,朝站在地麵的秋水猛然深
處來福槍,防火素材隨之散落一地。
完全零距離的射擊——槍口接觸到秋水的頭盔正麵的瞬間就已開火射擊。
子彈高速射入——秋水的頭盔凹陷·癱扁·碎裂·裂成好幾塊、露出鮮血淋漓的左臉。
尖叫——是秋水的右臂也是交通工具的“那個”噴出了抗磁壓,以驚人之勢逃到空中。
陽炎——並不急著追,這家夥的特甲有時間限製。她會給他重整旗鼓的“時間”。
眼前比他更該迅速擊倒的對象,另有其人。
離自己所在之處五百公尺遠的地點——扶梯車階梯最上方。
似乎很愛從高處俯瞰人群的女人——其外形/怒容/半舉的來福槍清晰地出現在探測資訊之中。
女人也知道陽炎現身後,迅速舉起來福槍瞄準。
機械義眼——或許不用靠那個,女人本就已擁有優秀射手的銳眼。
此時,陽炎忽然明白了米海爾對於優秀射手玷汙來福槍一事感到的悲哀。從目前玷汙了來福槍的
男人——他的悲痛,陽炎感同身受。
她又接收了男人的另一樣東西——並在自己體內生了根。
越接近那個人——那個人就會離她越遠。
等她承襲了一切之後,那個人肯定會離開的預感更加強烈。
即使如此,她還不想辜負他的期望。因為那個人相信她辦得到。因此毫不猶疑……
射擊。
她/我/陽炎/被充實的狙擊手那股虛無與透明的悲哀所盈滿,聽見了自身發射的子彈回音。采取站
姿擊發來福槍的女人瞬間消失,那一步是指揮恐怖集團的女人,亦不是擁有恐怖利眼的射手,而是被
擊穿胸口的衝擊撞出站著的場所、從自身爬上去的高處掉下來的女人。
“臭小不點!!”陸王——忿恨=以肩部的雷擊器撞擊——夕霧迅速躲開,背後的卡車被轟飛、
掉到數十公尺外。
夕霧——左手固定在自己胸前,邁步開跑/跑向倉庫/跑到讓她做出自己領域的地方。
陸王——在市區右臂的狀態下試圖取回平衡,窮追不舍,不久衝擊襲來。
右臂——離他不到一百公尺的陽炎開火,擊碎了雷擊器。
重量失衡單膝跪地的陸王——切削跑道/舉起巨盾/抵擋射來的子彈。
夕霧乘機衝進倉庫——陽炎也一麵開槍一麵追上夕霧。
晶片旋即偵測到有無體自頭頂逼近——陽炎迅速往旁邊一躍/躲到卡車遮蔽處。
重整旗鼓的秋水開槍掃射——卡車被射成馬蜂窩。
“你果真是~~超有韌性噠大美人~”再次傳送的赤銅色頭盔傳來說話聲——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與衝擊、一副陶醉樣的怪異聲調。“我不會馬上殺了你~我要肢解你的手腳~啊哈~”
他以左手拉出鏈狀機雷——同時炮擊——卡車爆炸。
秋水甩動鎖鏈,想乘陽炎逃出來或被轟飛的瞬間一把逮住她。
下一秒,自火海另一頭襲來的子彈精準射穿鎖鏈,在秋水手中炸裂。
秋水的左手指全都消失不見——沐浴在崩裂的無數碎片中,於半空中搖晃。
一直趴在地上忍受爆炸氣流與火焰高熱的陽炎——迅速翻身仰躺射擊。
一發、兩發、三發——全數命中包覆在特甲的胸部=特甲碎片與子彈火花四射/混亂的秋水將炮管
指向射手。
陽炎迅速起身跑開——背後亂炮掃射=跑道上升起好幾道火柱。
她將抱緊滅火器跑來的武裝犯一一射倒,躲到他們現身的地下通道。
突然間,同伴遭受攻擊的縮寫KSE在腦中忽明忽滅——陽炎吃了一驚而停止深入地下,回頭看向倉
庫。
夕霧正要衝進倉庫——全身燒傷的黑色唐裝男自入口出現,猛然一躍擋住她的去路。
放射鋼絲的夕霧——彈開蛇腹右手/彈開左手/彈開右腳/彈開左腳/男人在空中所起脖子避開瞄準
頭部的鋼絲。
唐裝男以肩膀撞來——夕霧=左手被固定住,無法取得平衡/摔進水窪中——胸中的疼痛炸開。
劇烈咳嗽之後爬起來的夕霧——口中溢出血絲/固定左手的繃帶染紅了。
同樣跌倒的黑色唐裝男——蛇腹四肢扭動·跳躍·橫掃而來。
夕霧的左腳被撕裂/再度倒地/口中冒出鮮血/黑唐裝欺近——槍聲響起。
隊長法蘭克與兩名隊員開槍射擊——黑唐裝男以四肢抵禦槍彈之際,忍痛吞血的夕霧以最
大力量放射鋼絲。
黑唐裝男右手右腳被切斷,頭·胸·腹均被射穿,但倒地的他依然瞪著夕霧,想要發射左手刀—
—就這樣死了。
“要不要緊?!”法蘭克詢問夕霧——背後忽然傳來尖叫聲:“蟻骨!”
全身燒傷的白色唐裝男飛奔而至——甩動蛇腹雙臂。
切斷了隊員的槍支、手刀刺入法蘭克胸口。
逃過一劫的隊員怒吼/開槍射擊——白唐裝男一麵雙腳抵禦槍彈一麵欺近。
槍聲——“來自背後的子彈”——貫穿白唐裝男的胸口=拉出長長血絲。
一閃——夕霧的鋼絲割斷了白唐裝男的人頭。
他的身體扭動著四肢跌倒——人頭滾進倉庫內。
“法蘭克!”射穿白唐裝男背部的米海爾——一般民眾與傷患已疏散完畢/來到地上指揮現場/與
隊員們抱著來福槍跑來。
夕霧看著救了自己的隊長口中鮮血直冒。法蘭克也看著夕霧,露出苦笑,像是在說:“沒
想到會變成這樣。”又像是在說:“我早有預感會這樣了。”
夕霧連開口道謝的時間都沒有,隆隆作響的車輪聲便以逼近。
已經沒有餘裕在倉庫做出自己的領域,因此腰間的打樁機一傳送過來,夕霧立刻朝四方放射樁、
於倉庫入口築起鋼絲防護盾。
米海爾將法蘭克拖進深處——隊員們紛紛躲進貨櫃遮蔽處做好開火準備。
倉庫內倏地響起槍聲——在爆炸中幸存下來的灰色唐裝男,盡管嚴重燒傷,仍以機械級的行動力
逼近隊員們。
槍聲——武裝犯與軍人在倉庫正門口槍戰。
無處可逃——到處都充滿了鮮血與痛楚。
隆隆作響的車聲——至今仍未傳送新右手的陸王,直線朝夕霧逼近。
她自然地“感受到了”——那個少年想等到護盾壞掉再申請傳送。
那個少年最依賴的東西,不是電鋸、不是機槍、也不是雷擊器,而是護盾。
夕霧睜開眼睛——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犯了什麽錯。
一開始從棺材衝出來時,她真正該瞄準的部位不是持有武器的右手。
左手的盾——才是少年“最大的武器”。
夕霧放射右手的鋼絲——張下的鋼絲網將自己的身體拉到空中逃走。
陸王揚起水花跳到位在空中的夕霧正前方,將護盾麵向她。
巨盾彈開了所有鋼絲,並且放射程度驚人的抗磁壓爆風。
衝擊——鋼絲形成的防禦牆被震成碎片/倉庫入口被壓扁成大上一倍的圓形/夕霧伸出的右手亦被
壓扁、整個人撞上倉庫深處的貨櫃——她勉強護住左手沒被撞斷、鮮血與白銀液滴灑落,摔倒在地。
與軍人會合後,聯手擊倒灰色唐裝集團的米海爾等人——滿臉驚愕地看著倒地的夕霧/看著猶如巨
大彈痕的入口。
見到陸王降落在仿佛被挖空的地板上,眾人在憤怒與恐怖的侵襲下舉槍。
夕霧——視野模糊/以碎手殘腳掙紮/胸中的痛楚陸續炸開/顫抖/體內的勇氣消失殆盡、虛無的歌
聲再度於腦中響起。
“總~算肯乖乖噠啦,覺悟吧,小不點~”
陸王絲毫不把隊員們的槍林彈雨看在眼裏。
頭盔深處發出的危險刺耳聲音,讓夕霧恢複了神智。
少女眼睛聚焦——認出了黑鐵特甲。吞下低吟的虛無歌聲、吞下自己的血、吞下因為胸中炸開的
痛楚而差點喊出聲的哀嚎。
她咬緊牙關執行損傷手腳再度傳送——顫抖著起身。
陸王嘲笑似的點了點頭——舉起巨盾護身。
《夕霧——!!》陽炎——跑出地下通道、顧不得被秋水自頭上狙擊的危險,直奔倉庫。
陸王雙腳引擎發出隆隆聲——車輪準備猛烈回轉。
秋水旋回——捕捉到陽炎在地上奔跑的模樣,進入掃射模式。
忽然噴火的“某物”自黑暗彼端朝兩人襲來。
“什麽東西——?!”陸王藉由探測得知“那個”自背後逼近——瞬間推到跑道上。
“什麽玩意兒?!”秋水藉由探測得知有東西逼近——迅速閃避。
緊接著,藉由高度誘導機能能正確追蹤兩人動靜的兩個中距離對空導彈,分別漂亮命中舉盾的陸
王與企圖高速上升的秋水。
陸上/高空——產生高溫火球=“砰!”爆炸聲響徹這一帶。
陽炎——愣住/忽然聽到某種聲音/驚訝地回頭看著跑道,嚇得她目瞪口呆。
至今持續為大雨與夜色所掩藏的秘密,即將從跑道彼端登場。此納眾多武器的武器艙——高度技
術製成的輕金屬機翼,緩緩現形。
夕霧——踉蹌地走到倉庫外麵/凝視黑暗。她顧不得藏身處會被知道,輕聲說出拯救己方的恩人之
名。
“……太公望先生。”
異常平靜。
瘋狂扭動的蛇腹四肢海——刀刃音/火花/血。
“醺——!醺——!”唐裝集團的叫聲——宛如轟隆洪水聲,“殺!殺!”
周圍的騷動越狂熱,自己的內心就越平靜。
涼月不叫囂——也不躁進。
合力前進——迅速閃避/全力排除障礙/勇往直前逼近目標。
讓自己成為全部敵人的目標——心甘情願承受所有攻擊與災厄。
儼然真的成了一顆擁有意誌的子彈。
繼續前進。
告訴她那句話的男人聲音在腦海中閃現——既不狂熱、也不強硬的平靜聲音。
充滿意誌與信念、充滿判斷力與行動力、不畏敗北的聲音。
那個聲音不知不覺間成了涼月自身的聲音,盈滿心中——成為命令自己“行動”的力量。
筆直前進——繼續前進。
被撕裂的手腳——到底傳送了幾次,她已懶得算了。
她突然察覺到自己有後援。
她突然察覺到,有人源源不絕地提供讓自己不斷向前的四肢。
刻在身上的無數手術痕——透過鏡子看到的景象鮮明地蘇醒。
醜陋的疤痕——那正是某人想讓她活著的證明。
涼月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自己明明在前進——卻不時感到背後有人支持自己。
好大的福報。
她緊緊地、牢牢地——握拳。
有種想在拳頭裏握住“什麽”的感覺。
明明以前覺得什麽也沒有。
明明以前覺得手中空空如也。
現在卻有種絕對不能放手的感覺。
想要“握住”——
某人爲了她而不願放手的事物——一切的一切。
緊緊握住。
牢牢握住。
現在,我可以前進,一定是托那個的福。
現在,我可以前進,一定是因為沒放開那個。
現在,我可以前進,一定是因為握住那個是我唯一的榮耀。
肯定是這一路走來,我從沒舍棄性命、痛苦與憤怒,緊緊握住一切的關係。
前進——前進——在緊握的拳頭陪伴下——繼續前進。
來要自己性命的那些人不可怕——被他們傷害也不痛哭。
痛苦的事有生命在眼前被奪走的悲哀——她察覺了這點。
以憎恨比自己幸福者維生——以奪走別人幸福為樂的人。
跟“與自己同樣爲惡臭所苦”的人互相廝殺的苦。
好想筆直衝入眼前逼近的刀刃群。突破敵陣、阻止他們。
好想將那個中國女人抓起來,告訴她別再做這種事了——
此時,旗袍女郎已經逼近。
蛇腹刃浪迅速退潮、旗袍女郎露出微笑騰空一躍,揮舞塗成朱紅舍的手臂。
意料之外的攻擊——彈開朱紅右手/閃避朱紅左手/卻還有東西逼近,讓涼月為之震驚。
“另一雙朱紅色左右手”——她側頭閃避/《耳飾》的抗磁壓勉強偏移了對方的攻擊軌道/頭頸的
特甲旋即裂開/手刀淺淺劃過額頭與臉頰。
旗袍女郎與突擊手錯身而過,降落地麵——涼月慌忙回頭,看著“那個”。
挽起旗袍女郎及腰長發的“四肢”朱紅手——肩膀兩邊各伸出兩隻,共“四隻手”。
涼月=毛骨悚然——到底要如何認知“那種東西”就是自己的手腳呢?她真的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
旗袍女郎右邊上方的手——貼了女飛官皮膚碎片的手,婀娜地扭動。
她是在對涼月宣告:你會跟那女人一樣,我要剝下你的皮膚貼在這隻手上。
不快/恐怖——涼月明白到旗袍女郎的主動迎擊會阻止她前進而渾身顫栗。
涼月立刻朝旗袍女郎跑去——不讓周圍還剩十人以上的唐裝男想到可以用吊起的女飛官當人質—
—讓他們全跑來保護旗袍女郎。
當他們一齊發動攻擊時,涼月頓時鬆了口氣,感到安心不少。
旗袍女郎的行動讓涼月停下腳步,唐裝集團因而包圍了兩人。
旗袍女郎有意正麵迎擊,所以無人擋在涼月麵前。
與首領正麵對決,是出了讓對方拿人質要挾之外最該避免的事——很可能會腹背受敵。
但是無所謂——涼月早有覺悟——我是爲了女飛官才衝進來的,自身安危並非第一順位。
對於神秘怪物揮舞著朱紅四臂的攻勢,涼月試著彈開·閃避·接住·反擊,然而蛇腹四肢又從四
麵八方揮舞襲來,火花在她的身體各處飛散。
涼月感到額頭流出的血濡濕了鼻子。她無法果敢前進,而是承受著背、腹、手、腳累積的傷害,
一點一點地朝左右跳動的旗袍女郎逼近。
旗袍女郎的微笑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就連替換損傷特甲的餘裕都沒有。
即使背部遭到切割·突刺·踢踹——突擊手仍然繼續前進。
她倚賴緊握的拳頭——彈開旗袍女郎的朱紅手臂、打飛跳過來的其他唐裝男/甩開纏繞的四肢/盡
管肉身的聯結部份受傷,仍然又打倒了一個人。
旗袍女郎的效益越來越濃——打從心底享受這場慶典。
朱紅手刀沿著奇怪的軌道往下——刺入涼月的右腳踝。
特甲少女不以為意繼續向前——失衡——後方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抓住手/抓住腳/勒住脖子/壓住
背部/唐裝男集團將她壓向地麵。
涼月=高聲喊叫——然後,掩蓋叫聲的巨響爆發。
水泥牆碎裂、淨水管攔腰折斷。眾人本以為會有鋼鐵巨軀從後頭現身,緊接著卻爆出“咚咚”、
“咚咚”、“咚咚”類似打樁機的聲音。
看來不像是對人用的大口進炮彈命中唐裝集團、他們的蛇腹四肢連同身體全都灰飛煙滅。
“哇!”唐裝集團發出驚愕的聲音,而當他們放鬆抓住涼月的手那一瞬間,涼月旋即甩開束縛,
鋼拳猛然揮向旗袍女郎。
旗袍女郎四隻朱紅色的手臂同時彎折——下方的雙臂手腕碎裂飛散。
涼月右腳碎裂/身子前傾翻滾倒下——旗袍女郎朝後方大跳躍逃走。
炮擊聲陸續響起——旗袍女郎迅速看了藍色唐裝男一眼/藍色唐裝男不知喊了什麽。
幸存的唐裝男一齊空翻/逃進周圍的隧道/藍唐裝男與旗袍女郎看了站起身的涼月一眼,各自留下
盛怒的容顏與恐怖的微笑,消失在黑暗中。
撤退行動非常迅速——涼月不追=以營救人質為優先。
從牆壁另一端衝進來後就卡在瓦礫堆裏動彈不得的軍用機體——機艙門開啟。
“你的工作績效好得嚇人啊,戰犬。”派屈克——看著地上十多具屍體說著。
“……是你太晚來了。”涼月——爲了減輕肉身聯結部份的負擔,執行還送=恢複成平常的手腳
,特甲一消失,身上的傷口便滴滴答答流血。
涼月不以為意,解開導管上的鎖鏈,放下精疲力盡的女飛官——解開手上的綁繩/拿掉堵嘴的猿轡
/一見那遭到切割、剝皮的背部與腹部,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雖然自己也同樣體無完膚,但看到女人的傷勢卻讓她心痛不已、
派屈克挑了一具損傷較小的遺體,剝掉他身上的紅色唐裝——丟給涼月。
“啟動金鑰跟入侵路徑都沒有問題,隻是扳機被防護程式鎖住無法射擊,費了點功夫才解除。多
虧你的夥伴從中協助,總算趕上了。”
“夥伴?”涼月擋住女飛官的身體不讓男人看到,並小心在不觸及傷口的情形下,輕輕幫她穿上
衣服。
電子音忽然響起。“判斷是~要支援~小涼的~馬上批準~”
聲音來自卡在瓦礫中揮舞機臂表示:“我在這裏!”的軍用機體——吹雪的擬似人格。
“啊……”涼月——明白/全身發軟/率直地表達感謝之情。“謝啦,吹雪。”
《不客氣~失陪了。》機臂“咯噠”垂下——待機模式。
涼月費了好大的勁兒幫女飛官穿好衣服——但派屈克似乎不大關心、也沒有過來看、逕自檢查軍
用機體內附的衝擊吸收服/以及不知在哪兒拿到的手槍。
“嗚……”女人發出呻吟——握緊涼月的手說:“求求你……快將他……”
“他是誰?喂……”慌忙回握——女人又精疲力盡地昏迷過去。
“別勉強她說話。失血加上痛楚難保她不會休克。快離開這裏吧。”派屈克——明明遲到還敢催
人/與涼月合力架起女人/走到通道時,他很佩服地說:“你真的很了不起,任務漂亮搭乘不說,戰鬥
時也沒弄壞【它】。”
涼月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懷裏忽然傳來震動/鈴聲響起——的確很令人佩服。
她空出一隻手拉出行動電話——貼在耳上。“是你嗎?”
對方一板一眼地回應:《這裏沒有名叫“是你”的人。》
“你還活著啊,【本小姐小姐】”這是涼月風格的讚美——他響起米海爾通報的新資訊/但還是決
定先問她最在意的事。“打倒特甲獵兵了沒?”
《還沒有——但我們已擬定好攻略方法。先不提這個——》
突擊手打斷對方逕自說明:“先不提這個,已查明是鑽石。爲了停戰而關閉礦場的負責人寄
到這邊來的。那家夥正是那個地方的納粹子孫——”
《不可能!!》電話彼端突然以驚人的氣勢否決。《請別說那種蠢話!你……小姐你有什麽根據
……!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
火大——這還是第一次,涼月真的對這個人生氣了。
“那你就快去確認啊!你知不知我們這邊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受傷你知道嗎!就算你現在心
情不好,有人拚死拚活要告訴你情報,而且正在跟敵人戰鬥,你居然斷言那個人說的是【蠢話】!”
《嗚……》冷不防傳來哭泣聲。《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來這情報真的嚇到了對方——涼月口氣柔和許多:“我不知道你爲什麽會急於否決……拜托,
如果你知道什麽,請告訴我這邊的情報有什麽意義。”
《我也不知道……本小姐這就去確認真實性。》感覺得到對方正在努力想重整心情。《……我們
這邊也查明了【最後證人的代號】。是中國古代使用某種戰術“奇門遁甲”的始祖……“太公望”。
》
發音太難了,記不起來——涼月努力想要理解意思。“那是什麽戰術?”
《據說是運用中國的占卜術,可由星星與方位吉凶打倒敵人。》
完全無法理解。“占卜……是要怎麽打倒敵人啊?”
《那是傳說。》所以不能怪它超脫現實。《可以隱藏己軍的路線於無形、再不讓任何人察覺的情
況下入侵敵陣,戰鬥時還能隨心所欲神出鬼沒。》
那種愚蠢到家的東西別說得煞有介事——正想如此回她時,靈光乍現。
隱藏路線?不讓任何人察覺侵入敵陣?隨心所欲神出鬼沒?
不知從何而來——路徑不明的航線。
躲過雷達探測入侵領空——飛彈防空網化為烏有。
高度技術下得以成立的係統——爲了不讓任何人察覺其存在。
《傳說中獨具慧眼的人使用虛星占術,就能辦得到——》
“等……等一下。”涼月茫然地打斷對方。“莫非……【那個】是……”
肆
“【隱形戰鬥機】?!”
米海爾——聽到隊員們的報告大吃一驚/看著臂彎裏的法蘭克/感歎地開口:
“萬萬想不到……你會任憑它風吹雨淋。”
法蘭克——蒼白麵容綻放笑顏/閉上眼/口中溢出血泡。
“你到最後都沒發現,這感覺真爽……米海爾。”
“現在別說話……”臂彎裏的男人身體變重了……宣告著生命的流逝。
“擊退正麵的敵人了!”步兵連小隊長從倉庫中央出口回來。“特甲獵兵呢?!”
“中隊長!”MPB隊員——在遭到破壞的入口外怒吼:“特甲獵兵還活著!”
“你留給了我們最後的一線生機……法蘭克。”讓遺體躺下後,米海爾起身——開啟無線電對講
機=全隊通訊。“但要快用完了。立即撤退。走一般民眾的疏散路線追上他們。重複一次,立即撤退
。遊擊小隊也即刻收隊。”
《戰鬥機怎麽辦?!》陽炎——大驚。
“不得已隻好放棄了——”
“果然是【獨自啟動】的嗎?”
現身在倉庫的巴洛神父——愣住的米海爾開口:“請快點回去,巴洛神父。您的勇氣令人讚歎,
但請別忘記爲了保護你們的安全已有人傷亡。”
“然而我也有職責在身。”巴洛神父——既不動搖亦不退縮。“那架戰鬥機不受住伺服器幹擾而
啟動了。恐怕那是——”
“不管那架戰鬥機是什麽,我們即將失去一切戰力。雨勢不久就會減弱,直升機可望出動,但支
援部隊全都來不及。乘敵人破壞那架戰鬥機的期間,讓你們與部下順利逃脫,是我的職責。請您務必
見諒——”
《夕霧?!》陽炎——聲音急切/開放為全隊通訊。《你要去哪裏?!中隊長!夕霧她——》
《一定得保護那孩子。》夕霧——聲音非常平靜。《不保護那孩子不行。》
“回來,白犬!”米海爾——立刻回應:“馬上停止戰鬥。你的傷勢不能再戰了,不能連你們也
喪命。放棄那架戰鬥機,立即撤退,一切以與黑犬會合為優先。”
《夕霧!快回來!夕霧!》
《可是,他就在那裏。他一直在那裏躲得好好地,卻願意路麵解救夕霧等人。》
“你說什麽?誰在那裏?”
《太公望先生,他就在那裏。》
《不能讓敵人破壞那家夥——!!》
冷不防插入的全隊通訊——涼月=放聲大吼。
《“那架戰鬥機是最後的證人”——!!》
她當然知道,像子彈如此小的東西,會帶來這麽大的效果。
那個能量的偉大之處是人生的全部。是將人生變成寶山的秘密。
知道那個小東西貫穿了自己的肉身、擊碎了右邊乳房、肋骨與肺。
女人思考著她僅剩的選擇。是直接死去——還是完成任務後再死。
她緩緩地直起身子、顫抖著還能動的那隻左手、在生命消逝前化為機械爬上扶梯車的階梯。流失
了與摔下去時差不多的血量後,她終於爬抵最上方。那裏放著已裝填完畢隨時都能擊發的武器。
不是來福槍——而是能依據完成當前任務的武器。
她把那個拉過來、身體躺下,目光移向跑道。
熊熊燃燒的鑽石山——火光照出了最新銳隱形戰機的機翼,它的發動機產生低鳴緩緩駛來。
“人生是寶山”——“隻要有槍與子彈”。她瞥了一眼燃燒的鑽石山、心裏千頭萬緒。
想著告訴她那句話的男人、鎖定針刺飛彈的準星時。
女人的機械左眼捕捉到彼端射來的紅色雷射光。
紅色死亡線——在射手的意誌與優異技術下,無言地宣告死亡的事物。
她立即明白,持有來福槍的特甲兒童正不偏不倚地對準自己的臉。
女人本來不能動的右手,下意識撫弄起垂於頸的方塊——握住。
曾幾何時分裂成一個人與三人的四人組……當年四人還同時在記憶不斷掠過女人腦海。
開啟飛彈扳機之後——子彈飛來。
那顆小小的物體將該帶來的事物正確地帶來了。它貫穿女人的機械左眼、釋放衝擊能量、轟爆頭
顱、折斷頸骨、直接貫穿飛彈的發射管,也擊入本來要發射的彈頭。
扶梯車的最上方爆出火球——女人的性命、肉體、緊握的方塊全都成了無數碎片——化作塵埃。
陽炎相當吃驚,她探測到幾百公尺外還活著的女人、也得以確認其完全死亡,卻探測不到寥寥十
幾公尺外的戰鬥機。
通訊車輛的雷達、特甲的探測裝置竟無法在遮蔽物麵積“幾近於無”的跑道上偵測到那架機體的
存在。
肉眼看得到的物體——電子資訊卻到處都不存在。
夕霧朝著那架設計毫無一絲贅餘、外形像是安全剃刀刀片的機體走近時。
《夕霧小姐。》
溫柔——清晰的聲音也在陽炎腦中響起。
夕霧停步——凝視機體——默默告訴對方,不管他說什麽,自己都不會驚訝。
《吾人希望與你聯結……》機體告知:《再這樣下去會死掉的……迅妹……同誌……會死。》
“嗯。”夕霧——毫不猶豫地回答:“好啊。”
“夕霧?”陽炎——大吃一驚/跑過來。“等一下……聯結?跟這架戰鬥機嗎?”
“嗯。”用力點點頭。“那位飛行員小姐,就是相信這孩子的話,才會來到夕霧等人的國家。是
太公望先生跟夕霧說,隻要【方法正確】就能消除疼痛。所以,夕霧也想要相信他,想跟著太公望先
生到他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去哪裏?”
夕霧一直凝望機體——清晰的聲音說出了答案。
《聯合國都市。》
“你說戰鬥機是證人……?”米海爾凝視著對講機,仿佛那是什麽怪異的東西。
“隱形戰鬥機最重要的,就是控製飛行的高階電腦與程式。”巴洛神父——沉重的聲音/沉重的眼
神。“我沒聽說中國有開發那些東西。他們很可能是用了代替品……也就是【應用了犧腦體兵器的技
術】。”
米海爾——瞠目/顫栗。“難道……那架戰鬥機上……”
“肯定【以某種型式使用了人腦】,而且大腦機能應該會與飛行員連線。如果不是這樣,就不能
抵擋得了主伺服器的幹擾。”
“中隊長!”隊員——畏懼地叫喊:“敵屬特甲獵兵之一出動了。”
同事間爆炸聲響起——車輪回轉聲/引擎聲——“隆隆隆隆隆”電鋸回轉的響聲。
遭到飛彈直擊的黑鐵特甲獵兵重整旗鼓,將被轟飛的護盾與四肢全部執行傳送替換成新品,猛然
狂奔——揚起水花朝戰鬥機逼近。
“可惡!”米海爾——將對講機掛回腰間/抱起來福槍就跑/跑到倉庫外舉槍。“全體聽令!射擊
那頭怪物!用盡所有彈藥也沒關係!保護戰鬥機!”
倉庫入口立即射出多道火線——陸王=全然不在乎/直線超戰鬥機前進。
他開啟無線電通訊:《你在幹嘛啊,秋水!快點起來!》
回應——秋水。《我好像……怪怪噠~~哥哥……感覺很奇怪~~》
《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紅三姊已經死了。我噠傳送次數也逼近極限了。快點完成任務回去找
特拉克爾叔叔,聽到沒!》
他不待回應就朝戰鬥機逼近——夕霧/陽炎都在他的行進路線上嚴陣以待。
來複槍連射——陸王以高速S字蛇形閃避陽炎連續發射的子彈、持續逼近。
此時服務區車用道路的人孔蓋被打飛,漆黑的特甲少女從下跳出。
一路從地下道狂奔而來的涼月——跳到陸王麵前、全力揮出右直拳。
命中——鐵拳嵌入完全沒防備的陸王頭盔正麵。
雷擊——“磅!”伴隨著爆炸聲,陸王的頭盔碎裂/摔在路麵上/以驚人之勢回彈/跌摔/火花迸射
——大幅偏離行進路線,以狂奔之勢摔倒在路麵,滑行至數十公尺外才停下。
涼月——勇猛地比出中指。“這叫以牙還牙,你這電鋸爛猴子。”
《口……惡噠東西~啊……是那個鐵拳女~》陸王——像是在呻吟的無線電通訊:《你到底在幹
嘛啊~~秋水……快點,你噠傳送時間不是還有剩嗎……》
塔台屋頂上——秋水被飛彈命中之後在此避難=他從右臂的機車裝甲下來,坐在屋頂迎頭打開頭
盔,雨水打在滿是傷痕的臉上。
《真噠……怪怪噠……剛才我噠頭疼得快像炸開了……忽然間就不痛了。而且心情變得好好……
之前明明頭還痛得快裂掉……》
《頭痛噠人是我~你這呆子。快把那架臭戰鬥機破壞掉啦!》
《知道啦,哥哥……》秋水遲鈍地爬起來——坐在右臂的交通工具/用左手擦了擦滿是傷痕的臉/
鮮血不斷滴落。
抗磁壓噴出=輕輕輕飄浮——他正要關上頭盔時,看到了“某樣東西”。
浮在半空的長大炮管前段——他眨了眨滲血的眼睛盯著瞧。
有個少女以絕妙的平衡感站在炮管上。
她手裏抱著濕答答的灰色軍用夾克,身穿坦克背心、軍褲與軍靴,一對綠眸自垂落在濕臉上的蓬
亂金發之間攫住秋水。
“這是……什麽……?幻覺嗎……?”秋水——一臉茫然。
“怎麽辦?螢?”少女忽然說話了:“這家夥進入了心流(Flow)狀態了。”(注:心流為一種將個
人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種活動上的感覺,會伴隨高度的興奮與充實感。)
“我還忙著塔台管控室收集情報,結果飛來這麽個麻煩。”冷不防低另一個說話聲響起——少女
的左手=機械化義肢手動了一下/關節到處閃動著光芒/似乎在接收什麽。“……看來是多人共用變通
抑製,讓他承受得住LEVEL
3的人格變化了。”
“結果反倒進入了心流的快樂境界啊。”少女——喜滋滋的笑容有些空虛。“看來她也努力了好
一陣子。他會直接人格崩壞嗎?”
“還有機會。”機械左手說。“假如他能自行進去人格時間麵的話。”
“放著他不管也是個辦法喔,螢。”少女——麵向秋水盈盈一笑。
“至少給他最後的機會,皇,那會成為貴重的數據。”
(插圖)
“這樣做是溫柔呢?還是殘酷呢?”少女自言自語,開始在炮管上行走——筆直接近秋水。“是
哪一個呢……哪個都好。”
“這什麽!這是幻覺嗎?”秋水——突然變得很憤怒/左手拉出機雷鎖鏈/甩動/橫掃、“快點消失
!快點離開我噠腦海!”
強光猛然發生——眼看甩動的鎖鏈就要打到少女時,她的身影整個消失了。
緊接著爆炸聲響起/無數鋼鐵碎片飛散——秋水=茫然看著支離破碎的鎖鏈。
炮管上——空無一人。才這麽想,少女又咻地現身,微微一笑。
“我的透化防壁會【振動】。雖然比不上雷擊器,但威力也相當強喔?”
秋水——一臉呆滯地看著少女——看著少女背上展開的東西。
四片很大很大的“蝗蟲羽翅”像無色透明水晶般閃耀。
回過神來,少女的左手已逼近眼前——手掌緊貼著秋水額頭。
紫蓬山精辟左手響起另一個少女的聲音:“接下來才真正要進入你的腦海中,小子。你曉得如何
做夢嗎?我這就將正確做夢的金鑰傳送到你的腦內晶片。”
然後,秋水的腦中忽然出現了那個。
《3729231713117》
意義不明的數列——那十三位數字,化為無數人聲/無數的聲響/無數的文字的意象以猛烈之勢在
腦中忽明忽暗,某種東西激烈地擴散到意識的各個角落。
秋水——口中迸出尖叫,像是要甩落炮管上的少女般、朝黑暗暴衝而去。
“黑犬嗎?快回答,黑犬。女飛官情況如何?”米海爾呼叫——無線電對講機傳來回應:《在後
麵,派屈克……那個白人男性正帶她回來。》
“你就是指揮官嗎?”說話聲——派屈克抱著女人自雨的另一端現身。
“是的。”米海爾——向隊員下指示=將女人扛進室內。“我們家的隊員受你照顧了。”
“哪裏,她替我解決了不少危機。我在她身上看見了驚人的毅力。”派屈克——一本正經地回答
。
“那是她天生的素質。”米海爾——露出與有榮焉的性格笑容。“閣下的素質也令人敬佩。雖然
向一度逮捕的對象這樣說有點奇怪,但在營救女飛官這件事上,我由衷地感謝你的協助。”
“那就暫且忘記劫機案與我的來曆吧。我想請教你一件事,你們逮捕了的幹部吧?他還活
著嗎?”
“他沒了大腦,但依然活著。有餘裕的話我還真想【用】他走幾步險棋,可惜抽不出空。所以呢
?”
“那我來【用】。”派屈克——直視米海爾。“我不會說什麽原本他就是我的獵物之類的蠢話。
你們辦不到的事,也許我做得到。”
“你先告訴我【用法】,我再回答你。”
“那個男人沒有大腦,不可能存活下來。但若不能讓他在幸福的氣氛下死去就沒意義了。所以【
我想讓他回去找預備了他這號人物的家夥】。”
“原來如此。”米海爾遞出手銬鑰匙。“那你所謂我們辦不到的事是指?”
“收拾理察·特拉克爾。”派屈克接過手銬鑰匙。
“他在二樓航廈的西側警衛室”。米海爾說道。“那位負責聯絡的少年之死,我深感遺憾。”
“那正是他的墓誌銘。我在此也對全體殉職者表示敬意。”派屈克——嚴謹地敬禮。
米海爾也默默敬禮——派屈克邁步離開。
米海爾沒有回頭——以無線端對講機指示。“受傷的人立刻到地下道避難,女飛官也包括在內。
還能動的人員以保護戰鬥機。能用來當路障的車輛全開過來。”
《中隊長先生。》無線通訊忽然響起——是夕霧。《巴洛神父在嗎?》
米海爾——迅速走向神父。“在。怎麽了嗎?小舞娘?”
《想請他幫忙“聯結”夕霧與太公望先生。》
“巴洛神父。”米海爾呼喊——巴洛神父=停下協助應急包紮女飛官的工作,轉過頭來。“……
什麽事?”
“我們家的特甲兒童想請你幫忙,讓她跟那架戰鬥機【聯結】。神父明白她說什麽嗎?”
巴洛神父頷首。“就是與大腦機能連線……再連接下去,她的確會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米海爾——看著麵容憔悴的女飛官。
“那架戰鬥機並非獨自啟動。她的大腦就是啟動金鑰(Tanzerin)。失血加上疼痛的影響,又要繼
續抗衡住伺服器幹擾,負荷再加大的話會很危險。若是由特甲兒童擔任金鑰就不同了,反而可以接受
主伺服器的支援。”
“聯結作業需要多少時間?危險性大不大?”
“操作特甲兒童的鑰匙密碼所需的機材與權限,隻要有連線官支援分析,十分鍾以內就能結束。
危險性……要視特甲兒童的狀況而定。不過,她爲什麽要跟戰鬥機連線?”
“好。”米海爾——開啟通訊。“白犬,十分鍾就可以聯結完畢。趕快跟神父說明你打算做什麽
。”
《要飛翔。》夕霧——毫不迷惘。《夕霧要與太公望先生一起飛上天空——“飛到聯合國都市”
。》
“隆隆隆隆隆”——宣告已從打擊中恢複的電鋸聲。
陸王——吃了涼月一拳後便躲進地下道/從陽炎的偵測範圍中消失(Lost)。
自雨與夜的某處,毫不寬貸的意誌再度隨著隆隆聲逼近。
戰鬥機——發動機產生低鳴,緩緩移動。
負責守護的涼月/陽炎/夕霧——遍體鱗傷/燒傷/肺出血——依然不甘示弱地等待敵人。
有得隻是可靠的信賴感——三人到齊、必能聯手終結敵人的決心。
載著巴洛神父與女飛官的通訊車駛出倉庫——開往西側滑行道。
剩下的十名隊員及軍人駕駛卡車來到跑道周圍——築起路障。
《來了。》陽炎——出現在探測裝置上的資訊,三人同時共有。
涼月正麵衝出去——陽炎舉起來福槍——夕霧回旋繞行。
電鋸橫掃而來/機槍同時掃射——涼月=前一秒即高高跳起。
來福槍巨響——子彈通過涼月已不在的空間、命中路網的頭盔=一發、兩發、三發——迸裂盛大
火星/接連不斷。
陸王——損傷輕微——看不清前方,急速轉彎閃避。
於絕妙時機滑進的夕霧——負傷無法奔跑/改為在地麵濺起水花滑下、瞄準敵人的車輪雙腳,右手
鋼絲一掃。
陸王縱身一躍——涼月間不容發地跑到他的落腳點=握緊右拳。
麾下的電鋸因為來福槍慎密又精準的連續射擊,冒出火花彈開。
偏離的掃射火線劃破黑暗/掠過涼月的肩頭——右拳仍揮擊到底。
右勾拳被護盾擋下——護盾的抗磁壓完全封住雷擊器的效果。
涼月被推開——整個人彈向正後方。攻擊對敵人的重武裝起不了作用。
陸王降落——同時展開猛烈地掃射。
涼月翻滾躲閃——彈雨活像另一把電鋸,射斷了涼月的右腳。
乘勝追擊的陸王——鋼絲纏住了他的手·腳——仍不以為意地繼續狂奔。
夕霧——拉不住/人被拖著走——以現有的樁打入地麵,固定鋼絲。
陸王的四肢迸發盛大的火花——被鋼絲勒得死緊/隻好放棄追擊。
他氣衝衝地揮舞電鋸想切斷鋼絲時,比重的狙擊襲來。
子彈命中陸王的頭盔——火花/頭盔產生龜裂/他以盾抵禦下一發子彈。
申請傳送得到新腳的涼月——英勇衝向敵人時,無線電通訊響起=米海爾。
《準備就緒,叫白犬過來。》
《快走,夕霧!》涼月——毫不留情地攻擊遭到鋼絲束縛住的對手腎髒。
咚!雷擊器徹底發揮效果——陸王一個空翻後倒地、讓鋼絲纏得更緊/深深陷入,迸出火花/他想
以機槍掃射,卻被牽製在地麵。
宛如揮動電鋸大開殺戒的格列佛——憤怒地咆哮。
最後的鋼絲操作完畢後,夕霧背向涼月跑了出去——經過陽炎旁邊——衷心感謝兩人的保護,忍
受傷口的疼痛奔跑。
戰鬥機抵達跑道——旁邊是巴洛神父與技術人員群。
夕霧連忙上前——,背後的米海爾正在下令=指示隊員們將卡車排好築成路障。
戰鬥機駕駛艙開啟——夕霧毫不猶豫地把腳放在立起的舷梯上。
“……你真的要去?”巴洛神父——以沉重的眼神看著夕霧/看著她固定在身上的左手/看著滲出
繃帶的血。“以你的傷勢,真不該讓你上這架戰鬥機。”
“涼月和陽炎也都在硬撐呀。”夕霧——一切了然於心的澄澈眼眸/清晰聲音。“真正相信太公望
先生,願意將心交給他的人也隻有夕霧。”
巴洛神父——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手——“想消彌罪孽反而增加了罪孽”這種老人經常抱有的懺
悔思緒,自然而然“傳達”給了夕霧。
“您的手會痛嗎?”夕霧——是個背負傷痛的人,感同身受地說:“神父先生的【痛】,隻要找
到【正確的方法】一定也可以【消除】的。”
巴洛神父——臉上淨是被看透的純粹驚訝/很快又轉成真摯的表情。“……你那邊的連接調整由連
線官進行。我們負責戰鬥機這一邊。你隻要坐在駕駛座上就好。你有過大腦機能連線測試的經驗吧?
”
“有。”
“連線官的適性測驗是無意識型,還是有意識型?”
“像是在睡覺的那一種。”
“那是無意識型……你不擔心飛行儀表板的操作。我會設定好基礎航空程式的自動駕駛飛行。千
萬別對機體與主伺服器主張自己是飛行員。就像你說的,你是以【中繼】的身份讓渡大腦機能,不會
成為主體。若是要求主伺服器支援沒有駕駛技術的呢嚐試高難度飛行,一定會失速墜落、也會急速給
身體帶來負荷。”
“夕霧明白了。”率直回應=坐上駕駛座——巴洛神父與技術人員群用形狀複雜的安全帶將夕霧
固定在座位上。
“夕霧·康妮古德·蒙倫茲……”巴洛神父忽然叫住她。
“……謝謝你。”他懷著深深的感謝——麵露愛淒又溫柔的微笑。
“是。”少女巧笑倩兮——巴洛神父幫她戴上麵罩。
當她閉上眼時,“砰隆”的爆炸巨響傳來,技術人員們“哇!”地驚叫出聲。
夕霧腦中閃動著文字,意味著同伴遭受重創的縮寫KSE—E忽明忽滅。
但是夕霧沒有睜開眼睛——她相信早點起飛才能幫助夥伴。
路障另一邊——水泥地產生盛大的龜裂。
陸王——怒吼。“LEVEL
1怎麽這麽耐命啊!!混帳東西!!”
纏繞的鋼絲連樁子被扯下——恢複成液態,閃動著白銀光芒。
高舉的護盾發出抗磁壓爆風——涼月死命躲閃/閃避不及被爆壓波及轟飛/兩腳扭曲碎裂/撞上作為
路障的卡車。
陽炎=邊退邊射擊——不是被對方躲過/就是被巨盾彈開/並回以熾烈的掃射。
超越常識的Z字疾行——一轉眼就被追上的陽炎=飛身跳開防禦。
陸王的肩撞=雷擊器——陽炎用來格擋的來福槍與左手同時折斷。
少女的身體彈上天空,背部重重落地——翻滾/濺起水花。
再次申請傳送得到新雙腳的涼月高聲呐喊、奮勇前進=握緊拳頭——麵對衝來的陸王。
右拳/右肩——兩個雷擊器激烈衝撞——同時碎裂。
被撞飛的涼月——可惡/他媽的/當不下他/不是對手。
陸王逼近路障——米海爾在另一邊大喊:“爆破!”
隊員點燃攻堅用炸藥=卡車貨台上的油槽爆炸——火焰跟黑煙巨浪來襲/陸王滿不在乎地以左肩撞
擊——撞飛卡車/隊員、軍人紛紛倒地/陸續射擊。
陸王——視野與呼吸都被火焰擋住,隻得L形轉向/展開凶猛的掃射/他一逃出火焰,隨即傳來巨
響。
是戰鬥機發射的飛彈——陸王再次L形轉向躲過/飛彈精準地追來。
他高舉護盾——以抗磁壓的爆風迎戰/飛彈爆炸/爆壓將陸王彈飛上天空。
墜地/退後——憤怒的通訊。《秋水!你到底在幹嘛!!》
炮擊來得突然——毫無準頭。
附近頻頻升起火柱,新手腳一並傳送過來旋即開炮的涼月與陽炎嚇得目瞪口呆。
傷口出現了搖搖晃晃的飛天炮管——戰鬥機發射的飛彈再度逼近。
秋水——機槍胡亂掃射/布下彈幕/射穿欺近的飛彈。
遭火球吞沒的秋水——在爆炎中搖搖晃晃急速下降。
濺起水花、削過機場跑道、迫降——秋水一從右臂的交通工具下來,便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陸王
滑行道他身旁/打開頭盔/破口大駡。
“喂!秋水!瞧瞧你這什麽德行!還不快點起來將他們全殺光——”
“我不殺。”秋水——頭盔開著/滿臉是血,申請怯懦/淚水不斷滑落。“我不行……哥哥。殺了
他們就等於殺死我們自己——”
“吵死了——!”陸王踢倒弟弟——猛踢對方的胸、腹。“你這豬頭,快清醒!”
“該清醒噠人是哥哥才對!”秋水——毫不抵抗/大聲哭喊:“我們根本就不想殺人!我們誰都不
想殺!我全想起來了……!”
“住口——!”陸王狠狠地踹秋水下顎。“就跟你說太遲了!”
“不要……快住手……”血不停地從流淚的獵兵臉上滴落——他的頭、背、側腹都挨踢。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喪氣話!怕什麽怕!你這樣真噠會被殺,大呆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別再踢了……”低聲啜泣的秋水——突然全身僵硬/溢出悲痛的聲音
:“糟了……有蟲……哥哥的腳……有蟲……”
“沒有什麽蟲。”陸王——憤怒讓他氣喘籲籲/收手。“快把他們全宰了……”
“這什麽……感覺……好怪。”秋水——仰望哥哥/忽然麵無表情/目光呆滯/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
令人毛骨悚然:“蟲一隻隻跑出來了……”
“秋水……”陸王的聲音忽然放柔——觸碰弟弟的肩膀。“這裏沒有蟲,明白嗎?”
“哥哥?”回應的聲音荒腔走板——高亢得嚇人。“你是哥哥嗎?”
“別這樣,秋水。你真噠不舒服噠話,就去休息吧,這裏我一個人應付,好不好?”
“哥哥身上跑出好多蟲來——”
這聲音完全失去了抑揚頓挫——仿佛一個人類從內部開始損壞。
“【原來哥哥是蟲穴】?”
“秋水——”
機車裝甲浮上半空/調頭——自極短距離“朝陸王”掃射。
以盾防護的陸王——措手不及/胸部、腹部、腳步都腫了機槍彈/特甲破損/腹部噴出的血在空中劃
出一道圓弧。
“哥哥、哥哥、哥哥!”秋水——淚水摻雜了血和雨不停流下。“哥哥,我想回家、我想早點回
家。我想跟劍一起,回到爸爸和媽媽身邊,快點回家——”
接著傳來有如動物鳴叫的一聲“啾”。
電鋸割掉了秋水的頭。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全世界遞過來的痛。
本來不適合飛行的機翼——不該飛行的機翼。
爲了讓它以翱翔天際,夕霧一麵讓心沉入複雜到不行的程式海,一麵靜靜繼續感受“傳遞過來的
事物。”
痛楚——要不讓會飛的機翼飛翔,所必需背負的東西/讓人動惻隱之情的悲哀/苦楚/所有的一切。
然後,忽然間,她聽見了歌聲。
烽火燃不息(烽火不停燃燒),
征戰無已時(戰爭沒有停歇的時候)。
野戰格鬥死(士兵在野戰中身亡),
敗馬號鳴向天悲(失去主人的馬,仰天悲鳴)。
鳥鳶啄人腸(烏鴉和禿鷹啄食死者的腸子),
衝飛上掛枯樹枝(又銜著腸子起飛,將它掛在乾枯的樹枝上)。
士卒塗草莽(士兵慘死在荒郊野地),
將軍空爾為(將軍也隻剩一個空名)。
乃知兵者是凶器(至此方知兵器是凶器),
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因此,賢明的人隻有萬不得已才會動武)。
這是生為殺人武器,如今想成為“別的事物”隻認得悲歌。(注:此首樂府詩出自李白“戰城南”
)
夕霧閉上的雙眼流下淚水。
《謝謝你……夕霧小姐。》
溫柔又澄澈的聲音——悲傷低泣的聲音。
《夕霧想要消除痛苦……用正確的方法……消除痛苦……》
自己的聲音——棲息於機體中的聲音——兩者合而為一、溢滿胸懷。
駕駛座的艙蓋關上。
引擎發出低響——垂直口噴出火焰——聲音悲憤得幾近凶猛。
“飛吧!”寄宿於集體中的聲音低語。
一起——去消除這世上的痛苦吧!
不久,機體的振動變得激烈。
留在悲傷最深處的希望碎片,讓身體震顫不已。
涼月和陽炎都驚訝地看著那個。
戴著頭盔的人頭在空中飛舞——掉到水窪裏。
頭被鋸斷的少年猛然跪地——右手兼武器兼交通工具的那個發出聲響掉落/機槍持續射擊/死後也
不得安寧的火線與咆哮陸續放射。
電鋸揮落——將炮管劈成兩半。
極強的擊錘活像野獸的下顎喀喀作響,不久後停止了動作。
陸王——緩緩濺起弟弟的人頭——用雨水洗去上頭的血汙/將人頭轉向自己/聲音顫抖。
“我不是跟你說……太遲了嗎……秋水……你聽見了嗎?”
弟弟沒回答。
他的眼神無比空洞——宛如在喪失性命之前,心靈早已死去。
“雨下得這麽大……喉嚨反倒……越來越渴……”
僅存的獵兵左手抱著弟弟的人頭、仰望天空——嘴巴張得大大的——喝著雨水。
陽炎一動也不動地凝視這副光景——設法去理解/心卻拒絕理解。
“……什麽?他們不是夥伴嗎?爲什麽……?”
“你這是幹什麽!!”涼月——冷不防爆出怒吼。
“涼月……?”陽炎——越來越呆滯。
“你在幹什麽!爲什麽殺了他!他是你的夥伴耶!你們不是兄弟嗎!”
熱淚盈眶——“殺害夥伴”/“LEVEL
3”——長久以來懷抱的恐懼,如今活生生呈現在眼前。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
恐懼與悲傷全混在一起、頻臨爆炸邊緣,涼月不顧一切地朝對方衝過去。
《飛吧。》
霍地聽見清澈的聲音——涼月倒抽一口氣/陽炎回過頭看著熊熊燃燒的路障。
《一起——去消除這世上的痛苦——》
“是夕霧……她快準備完畢了,不久就會起飛。”
“……那麽,你也跟去。”涼月——始終瞪著陸王。
“嗄?”陽炎嚇了一跳/懷疑自己聽錯了/有聽沒有懂。“你要我……去哪裏?”
“光靠我們兩個人阻擋不了那隻爛猴子,到時戰鬥機和我們都會遭殃。因此,【我】來壓製那家
夥;【你】跟著夕霧一起去聯合國都市。”
“你在胡說什麽……?爲什麽要我跟去?我要怎麽去?”
“這裏是機場,會飛的交通工具多得是,去拜托中隊長讓你飛。”
“的確。雨勢變小後。直升機就能飛了……可是,你到底【想說什麽】?”
“飛上天,那隻猴子就追不上了。可是呢,【那個小提琴手】在聯合國都市。”
陽炎——瞠目/“我殺了鳥”的字句在腦中蘇醒/毛骨悚然。
“明白了沒?所以。我要你去協助夕霧。”
“隆隆隆隆隆”——冷不防轟隆作響的電鋸/陸王吞下嘴裏積存的雨水。
“別——別說傻話了,涼月!你想獨自對付那個怪物嗎?”
“我的拳腳在空中施展不開。可是此時此地,還有我做得到的事。”
“你說什麽——?”
“吹雪說過,他會保護我的心。”涼月——回頭看著陽炎/平靜地解釋/宛如在發誓。“那小子不
曾打破自己的承諾,一次也沒有。所以,我不會有事的。我們絕對不會做出【殺害夥伴】這種蠢事。
”
陸王闔上頭盔,牢牢遮住臉。
他仍然用左手抱著弟弟的人頭,仿佛那是什麽心愛的寶貝,緩緩彎下身子擺出疾馳姿勢。
“你——”
“快走!!趁我神智還清楚前快走!!”
發出巨響疾行而來的陸王——有如子彈般朝涼月直衝而來。
發出呐喊勇往直前的涼月——緊握拳頭——緊密地、牢牢地——將自己擁有的、現有的一切全握
在雙手中,開啟以前就核準過的“那條”回路。
《為因應增強的威脅,獲準使用高度武裝。你的行動亦適用於戰時狀況。擴大戰鬥員連線權限。
解除能量平衡——》
“來,握好”——“死也別放手”——“絕對不能弄丟”——“持續握著心”。
燃燒般的祖母綠光芒包覆住四肢——包覆住心靈——要改變一切。
到來的聲音——宣告猛獸在暗夜最深處將新的天使禱詞。
《特甲LEVEL
3,傳送開始。》
伍
爲了護住碎裂的左肩因而身體歪一邊的男人忍痛開著巴士。
亞西爾·岡本——尋求著華麗的死亡場所。
有個男人出現在關著他的小房間裏/將他帶出房間/到外頭搭上巴士/當他難耐肩痛而呻吟時,對方解開了他左手的手銬/將沒受傷的右手另用手銬銬在巴士扶梯杆上。巴士似乎曾在戰鬥中被當成護盾,彈痕累累——扶杆下端也遭到破壞。
男人發動了巴士引擎——“嘎——嘎——”無線電聲音響起/男人邊回應邊走出巴士。
亞西爾忍痛用郵件推扶杆,才讓手銬穿過扶杆下方地板的空隙。接著便看到離開車子的男人走向巴士的側邊行李箱,於是他瞬間忘了疼痛衝向駕駛座。
他踩下油門——發出快活的歡呼聲逃之夭夭。直接通過停機坪——撞斷護欄駛出機場——祈禱馬路沒淹水,駛往與高速公路相反方向的道路。
他靠著作戰前記憶過的周邊地圖,駛入河對岸道路——不久來到了目的地。
運河口——亞西爾將巴士停在因為漲水而翻倒在堤防這一邊的拖船之間/下車。
係繩停泊中的大型客船/有個男人站在巴士車燈找到的舷梯上。
男人身穿象牙色西裝——興高采烈的晶亮綠眼睜得大大的。“我好驚訝頭一個平安歸來的人居然是你,亞西爾·岡本。歸來名單中沒有你的名字。你失去完成使命的決心了?”
“我承認我失敗了。”亞西爾——態度不卑不亢。“所以我回來了。這一次我會死得轟轟烈烈,化作獵戶座腰帶那三顆星。請給我使用這條命的機會,理察·特拉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