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九,寒風瑟瑟,大雪紛飛。
煊王府迎來了有女主人的第一個冬天。
駱川披著一件火紅的毛領大氅立在二樓的月台,迎風而立。
她漆黑的瞳孔中映照著冬日的初雪,白茫茫一片。
三年來,空餘音信全無,就連駱川出嫁那日,她也未曾露麵。
直覺告訴駱川,師父一定是被極其重要的事情絆住了腳,脫不開身。
可是以師父的身手,什麼事情能將她給絆住呢?
想到這兒,她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還有最後一次見麵時師父所說的“群山之巔,群海之眼”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三年多以來,駱川遍尋古籍,饒是動用了煊王府所有的勢力,也沒找到空餘所說的地方。
思忖半晌,駱川倏地倏然回眸看了青黛一眼,沉聲吩咐道:
“王爺下朝以後讓他來陰山找我。”
說罷,她腳尖點地,猛地一甩大氅的衣角,縱身躍上了房頂,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青黛的視線裏。
“小姐……”
話脫口而出後,青黛這才想起該改口喚自家小姐王妃了。
可是餘下的話還沒說出口,自家王妃就已經消失在了皚皚白雪之中。
駱川還記得最後一次分別時,空餘說隻要她能以氣禦得萬象澗的瀑布戛然而止,便是時機到了。
所以,這幾年來,她日日練功,不敢有絲毫鬆懈。
如今駱川的功力比三年前精進了不少,禦水之術更是使得爐火純青,可是萬象澗的瀑布卻一直無法停止。
她一襲紅衣挺身立於林梢,望著那條從數百丈山崖上奔騰而下的瀑布出神,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是我的功夫還沒練到家,還是說,師父這個老狐狸根本就是在誆我?
陰山的冬天比長安城更冷一些,白雪自林間落下,舉目望去,入目皆是白色。
駱川知道,要想知道師父是否安好,答案就在那奔騰而下的瀑布之後。
她閉目凝神,提起運功,再一次妄想禦瀑布而止。
隨著她體內的真氣流轉,嘩啦啦的水聲漸漸靜默了下去。
眼瞧著那瀑布像是被截斷一樣掛在半空中停止了奔騰,駱川又驚又喜,再一次提起運功,欲使其全部逆流而上露出瀑布後的整塊石壁。
然而,那停止的瀑布在稍瞬後再一次奔騰而下,衝擊出一朵朵巨大的白色花朵。
又是這樣!
每次都是快要成功的時候突然功虧一簣!!
駱川氣惱之餘又有些氣餒。
她一氣之下用盡全身力氣劈向瀑布,刹那間,巨響驟起,水花四濺。
“艽艽。”
匆忙趕來的李煜還穿著朝服,緋紅的蟒袍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像極了成婚那日的喜服。
駱川回眸,看著李煜朝自己盈盈一笑,煩躁的心情紓解了幾分;
“阿煜,你來了。”
李煜微微頷首,快步走到她身邊,抬手替她將一縷碎發攏到耳後,溫聲道:
“凡事都得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師父這麼久音信全無,我如何能不著急。”
見狀,李煜出聲安慰道:
“她老人家神通廣大,說不轉這會兒正在哪個溫柔鄉裏吃喝享樂呢。”
駱川知道空餘神通廣大,可是她也知道,師父若是安好,斷然不會缺席自己的婚禮。
心底那種說不上來的焦躁不安愈發強烈,她望著眼前的瀑布半晌,突然道:
“阿煜,你我二人合力試試。”
“好。”
聽了駱川的提議,李煜沒有絲毫猶豫,疾步走到駱川身後一步之遙,二人麵朝萬象澗挺身而立,一前一後,蓄勢待發。
駱川靜氣凝神,以氣禦水,而李煜則將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筋脈之中。
這三年多以來,駱川來了萬象澗多少次,李煜就陪著她來了多少次。
可是從前他都隻是靜靜地在一旁等著她施展功力,從未想過二人合力禦瀑布使其止。
原因無他,隻因為他們二人武功路數不同,李煜也不會禦水之術。
駱川習武以內功心法為要,重在禦氣養氣,而李煜的武功大開大合,招式霸道,重在練形化形。
他們本以為,這次也像過去的許多次一樣,卻不曾想,隨著二人體內的真氣流轉,那從天而降的瀑布在眨眼的功夫便瞬間成冰。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眸看著眼前數百丈高的冰牆,心中疑竇叢生。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煜亦是不知,上前一步拉住駱川的手道: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二人縱身一躍,淩空而起,稍瞬在那瀑布結成的冰牆上找了一處落腳的地方。
二人的腳下剛站穩,尚且來不及做其他動作,隻覺腳下的牆麵劇烈搖晃了起來。
“艽艽!”
“阿煜,小心!”
他們身法敏捷,在腳下的支撐點消失之前縱身一躍,向冰牆後麵那扇突然打開的山洞躍了進去。
洞口不大,約莫一扇普通房門般大小。
與所料不同的是,洞內並非黑漆漆一片,而是燈火通明。
駱川警惕地巡視著周遭的環境,大膽猜測道:
“難不成,先前被危樓刺殺時,救我們的那些人就是住在這裏?”
不等李煜開口,就有一道蒼老的聲音自洞的那頭傳來:
“不錯!”
聽到這個回答,駱川與李煜心下有了判斷,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後抬步往山洞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一名全身上下被黑色罩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正佝僂著身子往他們二人的方向走來。
稍瞬後,駱川打量著眼前身軀佝僂的人,微微躬身後道:
“敢問前輩,您可否認識塗先生?”
那人用黑色麵覆麵,隻露出一雙眼睛,回望著駱川,不緊不慢地問道
“你們找塗先生何事啊?”
李煜與駱川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後,亦是微微躬了躬身,不疾不徐地道:
“是這樣的,數年前,我與內子在山中遭難,承蒙塗先生相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