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近來買了匹名叫蒲梢的名馬,我把它當成自己小命那樣愛惜。夜間我喂它幾十回草料,喂得它膘肥體壯。隻要它身上稍有點汙穢,我立刻給它刷洗,看它稍微有點累,我便下騎。有那類無知的家夥,出言要借,當麵又不好推辭。
我懶哈哈地把馬牽下槽,意遲遲在後麵跟著。我氣忿忿地懶得把鞍來備,我沉吟了半晌想說又沒說出來,心裏想這個不懂事的家夥,他又不是不清楚,別人的弓別挽,別人的馬別騎。
我對這家夥說,不騎的時候你要將他在涼處拴好,騎的時候要揀地皮軟的地方走,要將青嫩的草頻頻地喂。歇息時要把肚帶放鬆,坐困了要慢慢挪動屁股。勤看著馬鞍和籠頭,要踏牢了馬鐙,不要使勁地提靠近它嘴角的繩子。
它餓了你喂些草,渴了給它及時飲水。貼著它皮膚的氈子要細毛的,不能用粗的。它那肋骨你千萬不能用鞭子打,別讓它在磚頭瓦塊上走,小心扭傷了它的蹄子。有句話你明白記好,它吃飽時別讓它跑,飲水之後要讓它跑動。
它拉屎時要讓它在幹燥的地方拉,撒尿要讓它在幹淨的地上撒,拴的時候要揀牢固的樁撅子。路上你不要讓它踏磚塊,趟水時不要讓它踐起泥。這馬懂得人性,像關雲長的赤兔馬,張益德的烏騅。
它有汗時不要在屋簷下拴,在河裏給它洗澡不要讓它的生殖器泡在水裏,草料要鍘得細細的煮得軟軟的。你別嫌我太瑣碎,我還得告訴你,不要讓鞭子甩著馬眼睛,別讓鞭子擦傷馬皮毛。
要不借怕得罪了兄弟,跟我反臉。馬兒啊,你要被牽走了,這家夥存心要打你,他就是禿驢兒。哎,我隻能長長地歎氣,我心裏太難過、太悲切。
早晨把你借給這個家夥,我盼望你太陽西下時就回家,我要一直靠著大門等著你。我腸子都愁斷了,我要側著耳朵聽你的嘶叫。聽見說一聲要走了,我的淚水刷刷地流下來了。
這個家夥太沒道理,太狠心,居然真的牽走我的心肝寶貝馬。我剛才囑咐你的話,你記牢了,我借給你實在夠痛快、夠大方,一點遲疑都沒有。
“注釋”
[蒲梢]古代良馬名,泛指良馬。《史記·樂書》:“後伐大宛,得千裏馬,馬名蒲梢。”[韝]指馬鞍等裝具,這裏用作動詞。[尻(kāo)包兒]屁股。[頹人]罵人話。[三山骨]一說指馬的軟肋;或說指馬髀臀骨。[穩著蹄]扭著、蹩著蹄子。[鞍心]諧“安心”。[馬戶]指驢。這是拆白道字遊戲。“驢”拆開為“馬”、“戶”兩個字。“驢”這個簡化字在元代即存在。[刷子去刀]也是拆白道字的遊戲,“刷”字刪去“刂”,便成、即“屌”字。“驢屌”是罵人話。
“賞析”
《借馬》活似一出詼諧的獨腳戲,戲中的主角是一位愛馬如命的人。作者運用代言體方式,由這位馬主人自述別人向他借馬時礙於麵子不得不借又十分不情願的心態,以及他如何反複地叮囑借馬人愛護馬匹,如何沒等馬被拉走就盼著馬回家、馬果真被拉走時淚流滿臉等可笑行為和可笑神態。自我嘲弄的手法,將這位愛馬如命者的惜馬心緒,刻畫得淋漓盡致,造成了濃厚的喜劇氣氛。作者對養馬經深有研究,從馬主人對護馬的諸多叮囑中可以看出作者十分熟悉馬的習性和馬的養護,不然他絕對寫不出這樣生動活潑的文字。語言本色通俗,對愛馬如命者的成功塑造,起到關鍵作用。這是當時純正北方方言,與今天的普通話已相當接近,不加粉飾,便發揮了敘述過程、描摩事物、抒發情感的作用。《借馬》的成功表明口語在文學創作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它無需依靠文言,足可以完成人物形象刻畫的使命。《借馬》應當在“白話文學”中占有不容忽視的地位。
[雙調·夜行船]百歲光陰一夢蝶
“作者簡介”
侯克中 字正卿,號艮齋先生,真定(今河北省正定縣)人。《錄鬼簿》將其入編“前輩已死名公才人”之列,係元前期雜劇散曲作者,著有雜劇《關盼盼春風燕子樓》,散曲今僅存套數2篇,另有《艮齋詩集》存世。
“原文”
百歲光陰一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來,明朝花謝,急罰盞夜闌燈滅。
[喬木查]想秦宮漢闕,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麼漁樵沒話說。縱荒墳橫斷碑,不辨龍蛇。
[慶宣和]投至狐蹤與兔穴,多少豪傑。鼎足雖堅半腰裏折,魏耶?晉耶?
[落梅風]天教你富,莫太奢。沒多時好天良夜,富家兒更做道你心似鐵,爭辜負了錦堂風月。
[風入鬆]眼前紅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車。不爭鏡裏添白雪,上床與鞋履相別。休笑巢鳩計拙,葫蘆提一向裝呆。
[撥不斷]利名竭,是非絕。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更那堪竹籬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