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是一個挺古老的職業。
古時候叫禮官,粗俗點,叫剃頭匠。
不過,那都是給活人理發的。
給死人理,叫剃陰頭,禁忌規矩很多。
當然了,也沒啥複雜的。
說白了,就是入殮師,給死人整理儀容的。
可我老爹不這麼認為。
他說剃陰頭,溝通陰陽,接觸鬼物,連關二爺都要敬重幾分。
還說自己祖上十八代都是剃頭匠,到了我這一代,也要繼承。
我最反感這說辭。
怎麼講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生,不敢說前途無量,可也不至於去幹入殮師這麼晦氣的活吧?
可我爹不依不饒,死活讓我繼承。
為了這事,我倆吵了好幾次。
最後我也說不過這個老古董,就幹脆不搭理,很少回家,就連過年就借口打工,不回去。
不過今年不行了,老爹身體不太好,說讓我趕緊回來,還說大限將至,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爹會看相算卦,他說這是剃頭匠的基本功。
看活人麵相,更要看死人的眉眼,確定給死人作什麼儀容,怎麼送上路。
對於這種冥冥之中的事,他是極為看重,絕對不會說謊的。
因而,我還是極為重視,趕緊回去了。
雖然不信鬼神,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可老爺子能說出要死要活的話,肯定是有事。
我馬不停蹄的趕回村裏,一進村,就撞見了小紅。
當時陽光明媚,她正在挽著褲腿,在溪水旁洗腳。
小腿又白又細的,小腳也特別嫩。
小花見了我,臉一下就羞紅了,趕緊收拾東西。
她跟我一起長大,也算青梅竹馬,人也清秀,甚至有段時間,老爹還想娶她過門,當兒媳。
可後來,她舌頭壞了,精神出了問題,我也考上了大學,走出山村,兩人也就再也沒了交集。
我記得當時,她是因為把燒紅的鐵塊放在嘴裏,把舌頭燙爛了。
不過,當時我在外麵上學,不知道具體情況。
“小花!又去山上摘果子?”
我笑著打招呼。
小花一臉局促,感覺特別怕我,也特別害羞。
不過這模樣,也是有些可愛。
見我過來,她拿出籃子裏的山果給我吃。
我笑著搖頭不要。
她神情馬上就有點不對,好像很受傷,把果子硬塞給我,就轉頭跑了。
因為跑的太急,籃子都翻了,紅色果子摔了一地。
她似乎很害怕,隨便收拾了幾個果子就跑開了,剩下一地狼藉。
我特別狐疑,她這是怎麼了?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我在一堆果子裏麵發現了百草枯,雖然隻是一個空瓶。
百草枯,是全世界都明令禁止的烈性農藥。
粘著就死,喝了就完蛋。
根本救不回來。
八九十年代,經常有農民喝藥自殺,甚至還有嚇唬一下老公,喝了又吐的。
可不管怎麼樣,都活不了,必死無疑。
我挺擔心小花誤食這種烈性毒藥,本來想去找她,可找了好幾天,都沒有見人。
後來,一天早上,聽老爹說,她死了。
這消息實在太突然了,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老爹卻理也沒理我,自顧自的收拾著剃陰頭的工具,嘴裏還念念有詞。
“帶我去吧。”
我回過神來。
“帶你?”
老爹搖搖頭,一聲哼笑。
我最看不上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平時沒少跟老爹吵,別讓他搞這些。
現在卻要求去,自然有點自打嘴巴的意思。
“我想送送她。”
我有點哽咽,也特別傷感,根本沒心思跟老爹鬥嘴。
“我看還是算了,她走的不安生,再嚇到你。”
老爹收拾東西,就準備出門,沒再理我。
我一把拽住他,死活不讓他走。
小花算是我童年僅有的美好,我不能最後一麵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