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 / 3)

小哥仨嘻嘻哈哈,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老鴰落在木炭堆兒,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那就咧開大嘴,敞開心扉,捧腹大笑吧!

那笑,笑得橙黃大地,一片金茫茫;笑得萬座山巒,姹紫嫣紅;笑得天高雲淡,南歸大雁斑斑點點;笑得火車濃煙,更加喧囂猖狂。笑開了“蜀地天國”的輝煌燦爛,笑把美好人間天堂,奉獻給三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朝暉。笑,使三個不知天高地厚楞頭小子,豁達開朗,勃勃生機。笑,叫背負偉大抱負剛跨殿門的三個苦行僧,拋棄煩惱,丟棄痛苦,舍棄愁暢,積極博發,奮勇向上,一心奔往極樂世界。

火車在飛奔,萬物倒向一邊,遠處大地一片黃色一片綠色,放倒的苞米稈子旁,堆著一堆堆扒下的金黃色苞米棒子;割下的高粱戳成一架架“撮羅子(鄂倫春人的窩棚)”,晾曬著火紅火紅的高粱穗兒;金燦燦的穀子,一梱梱像士兵一樣列隊整齊;成片成片的黃豆,像似搖鈴的花馬鞭,迎風抖擻;綠鬱蔥蔥的大秋白菜、矮趴趴露著紅肩頭的大蘿卜、亭亭玉立的大蔥、油綠的芥菜纓子下麵袒露著白綠臉的疙瘩,一派北國田園喜人景象。

隱隱約約的山脈籠罩在淡淡的浮雲下,山連山,起伏疊嶂,給人一種迷茫的遐想。

“北大荒,,大糧倉,大糧商啊!百聞不如一見,名不虛傳呀,俺算是真正開了大眼了!俺一定開個大糧棧,秋收糧,開春賣,準能賺大錢。”吉德有慨而發。吉增扒眼兒望著眼前的景色,滿臉的新奇,“這一年得打多少糧啊?那要開個大糧棧,咱們可就金窩裏掏金蛋掏上了,一本萬利呀!”

吉盛眼尖,指著遠處的土道喊:“大哥、二哥,快看!那道上走的全是大兵,沒頭沒尾的,還有大炮呢。”吉德和吉增順著吉盛指的方向一瞅,可不咋的,像螞蟻搬家一樣兩大溜,朝三海關方向移動。吉盛尋思著說:“你說,這關外地界多好啊,這關外胡子兵咋還往關裏搶地盤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東北虎稱王,還想當皇上?沒了吳三桂,沒了八旗兵,還能整出啥響呀?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個土掉渣兒的老土帽兒,還想穿靰鞡進紫禁城,坐金鑾殿呐?哧!門朝哪開,摸著了嗎?”吉增頂著吉盛的話說:“你懂屁戴不戴皇冠,就瞎嗤?那啥、那啥……”吉盛頂上一句:“吭哧不出來就別吭哧,比拉屎都費勁?”

吉德聽兩個老弟唧咯浪,聽出點兒事兒來。雖然哥仨都在營口學徒三年,各有個的個性,各有個的喜好,各有個的短長。那年二弟才十五,粗心寡聞,除給魯師傅家劈柴挑水,燒火喂豬,就是跟魯師傅起早貪黑,伸胳膊,蹬腿腳,練些武把操,關東這噶達的事兒,知之甚少。知道的也是些市井街巷混混們的汙泥濁水的流裏流氣玩意兒,正兒八經的人文學問,一瓶不滿,半瓶還桄當;三弟當年隻有十三歲,小嘎兒豆一個。人長的白嫩水亮又順溜,個性又調皮又乖巧,又會捧臭腳,又會潑尿盆。大掌櫃慧眼識珠,就給找了一個能說會道,滿嘴跑舌頭,又有眉眼高低的老曾師傅帶他。曾師傅倒也疼他,手藝以外的事兒就跟他閑嘎達牙,講些不見經傳、道聽途說的嘎咕玩意兒,一來二去,練就了油腔滑調的嘴上功夫,跟買家一嘮一搭,咯咯的,是又投緣又投機,回頭客烏秧烏秧的攬生意。對正裝玩意兒,也就全憑腦子靈心眼活東拚西湊學了些。也是一瓶本來就不滿,還好顯擺桄當,鬧出不少張冠李戴的笑話。孩子小,也就一笑了之,沒人再乎。可到了新地場,小哥倆再這樣下去,帶著‘娘家’慣的毛病,那就有損形象了?當大哥的,就得挑起當兄長的責任,嗬護有佳,還要循序漸進用心開導,把知道的東西講給兩個弟弟聽,教點兒生意以外的實在玩意兒。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吉德扯腸子說:

“咱們來到關外這,就得了解這風土人情,人史人俗。不知道這些,啥也是枉然?咱們去那噶達,黑龍鎮是鬆花江下遊那的一個古城小鎮,可是個大碼頭,商賈雲集,也魚目混珠,良莠不齊。啥叫入鄉隨俗,就是融合。咱們的先民,在那不斷和此地人融合,演化成那各族人的祖先。”吉盛啊呀,“這俺可不知道?俺以為闖關東是這幾十年的事兒呢。原來,俺關裏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這俺原以為,就俺曾師傅說的,‘出了三海關,大蔥蘸大醬,火烤四不像,煙酒不分家,吃喝不拉桌;公媳一個炕,喊號一齊上,爺們抽大煙,娘們徠大飆;過年吃餃子,下奶送雞子兒,尼姑生孩子,小叔娶嫂子’。聽大哥這麼一說,腦子像似缺點兒啥,俺得好好聽聽。這要說錯了啥,還不叫人笑掉大牙?”吉增說:“老三,支著耳朵聽,別老插嘴嘚咕?”

吉德說書似的說開了。俺聽家在黑龍縣的俺仇師傅說的。那人可有學門,年輕時當過私塾先生,後才改行當夥計。關東這噶達,人傑地靈,出了五位皇帝。北魏,知道不?是住在大興安嶺嘎仙洞的鮮卑人,打入中原建立的王朝。遼國,雄居一方,是女真人建立的王朝。金國,是肅慎人打敗北宋建立的王朝。元朝,是大興安嶺嘎仙洞,另一支鮮卑人後裔蒙古人,建立的一統王朝。清朝,知道吧。是滿人八旗入關,打敗李闖王,又拾叨了明朝的零碎,建立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