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3)

吉盛坐得遠遠的岩石上,擔擾地問:“咱們這鬧哄的,能不能招來狼呀?”吉增蹲在火堆旁,被火烤得撅嘴摟眼的,不停轉動著木棍烤著兔子說:“閉上你那烏鴉嘴,你再說中了,俺看你咋吃兔子肉?”吉德加著幹枝說:“老三,別擔心,狼是怕火的。”吉盛瞅著黑森森的山林,還是心有疑慮的說:“但願吧。俺連狗都怕,這狼比狗可厲害十倍百倍。”吉德說:“狼也沒啥可怕的,蒙古人還把狼當圖騰一樣崇拜呢?要按理說,狼吃羊,他們該最恨狼了。這就像那竇爾敦。竇爾敦實則是個色魔,專門夜黑頭子裏撬門入室奸汙婦女,是個人渣****!人們敢怒不敢言,受辱也不敢聲張,還得埋好。要不然,就奸後連人也劫走了。可戲文裏,卻把他當成除暴安良的英雄。任何東西都有兩麵的說法,好、壞,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壞,你得壞到骨子裏,壞得叫人談虎變色,心顫膽寒,那就會叫人畏懼得心服口服。由懼怕產生佩服,由佩服產生崇拜,由崇拜產生忠順,由忠順產生為其死。小鬼可惡不,還怕惡人呢?狼吃羊,好像自古以來天經地意了。其實也是狼的可惡,人沒法征服和抗拒,把人折磨得心慮憔悴,才由恨,轉而服服帖帖的崇拜。這種崇拜,得有蒙古人的心氣兒。他們也打狼,那為啥呀?就是崇拜的東西,不一定非得屈服。在抗爭邪惡中,崇拜它的頑強精神,爭強人的鬥誌,時時提醒人們,狼是要吃羊的。狼要吃人,萬物之靈,那它也打怵的。啥都怕人,你越怕它,它越欺負你的脆弱。古語說得好,‘人熊被人欺,馬熊被人騎’,就是這個道理。”吉增說:“大哥,你別長篇大論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狗改不了****,老三那膽小的毛病娘胎就有,不是幾句壯膽話就能把人膽說大的。青山大哥的大哥,不是嚇破了膽兒,拐帶了心髒,才病的那個色樣兒?兔子烤好了,膽大膽小,兔子肉還敢吃吧?”吉盛說:“風高放火,夜高殺人,俺怕啥?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兔子肉焦黃的,多香啊,俺就吃啦!”說完,也不管熱不熱,就扯下一個兔大腿,燙得吉盛鼓著個吊蛤蟆的眼兒,直鼓腮唏噓,兩手來回掂著,擱不下,又吃不到嘴。吉增哈哈的喊:“傻瓜”!吉德拿塊手巾替吉盛包在爪子骨上,遞給吉盛,“兔子膽,貓饞嘴,老鼠心,愣搶啥,燙壞咋整?”吉盛一口下去,酥酥的脆皮裏麵,包裹著嫩嫩的一咬直冒油的兔肉,香得他撕下一口,嚼嚼就狼吞虎咽的一抻脖兒噎下嗓眼兒,哏嘍一聲,又旁若無人的咬著撕下一口,滿嘴撐腮油拉拉的嚼巴著,嘿嘿的瞅著吉德和吉增說:“吃吧,真香,香出屁了!嗯,要是有點兒鹹鹽末,更好了。”吉增骨碌著嗓葫蘆,撕下另一隻後腿遞給了吉德,吉德推讓著撕下一隻前腿,又巧妙的說:“俺願吃前腿,幹淨!那後腿離那噶達太近了,俺嫌臭!”說著,拿眼睛溜下吉盛,咯咯的樂著,撕咬下口肉嚼著。吉盛咕囔著嘴巴扒扯,“俗話說,就像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豬的大腸頭臭不臭,咱爹說,‘那噶達又肉頭又噴香,誰不吃誰傻子’。俺也喜歡吃那大腸頭。吃著有點兒臭哄哄,嚼著肉肉的。你一尋思豬拉粑粑那架式,‘咕嗤、咕嗤的’,哎喲俺的娘啊這還咋吃啊?”

你瞅著吉增那個色拉樣兒,拉拉撒撒的埋埋汰汰,可是心裏最怕髒了。聽吉盛這麼細致擺紋的一說,心裏嘔嘔的發緊,瞅著後大腿下不口了,就碓給吉盛,“吃著香玩意兒,拉下的更臭。老三,你還小,二哥讓著你,多吃點兒肉多的。 俺呢,都長成這樣了,粗箍圇墩的,就啃兔頭,吃兔腦子,那離哪都遠,還補俺這傻腦袋瓜子,好開開殼兒。”吉德詭笑地說:“老三,存心呐你這啊?這不逼上轎的大姑娘改嫁嗎?你知道你二哥心髒,擱不下埋汰的玩意兒,你還往他心上抹屙渣,這不成心叫你二哥那啥嗎?”吉增擰下兔頭,啃著缸缸直打滑的頭蓋骨說:“大哥,最壞就是你?你知道老三一敲鑼就爬杆兒,缸他,叫他多吃。然後,你又正話反說,牛倒嚼,又惡心人的倒糞。假心假意的損達老三,實則是杵咕老三那啥……”吉盛隨手拿塊石頭遞給吉增,“二哥,你也不狼不狗的,這又不像關嫂燉的魚頭,哪啃得動啊,拿這個砸?”吉增拿眼睛瞅下吉盛,接過石塊兒,把兔頭硌在石頭上,用力一砸,兔頭骨裂開了縫兒,一扒,白淨如核桃仁的兔腦露了出來,吉盛央求的說:“二哥,叫俺嚐一口兔腦唄。俺聽老輩人說,兔腦不能一人吃囫圇個全吃了,那人就真變成兔子了?”吉德也咯咯地說:“對對!俺也聽有這麼一說。”吉增雙手繃著兔腦殼兒,裝作奇異的樣子問:“是嗎?那俺可不吃了。來,老三給你吃。”說著就遞過去,吉盛剛一接,吉增一收手,大張嘴巴一禿嚕,抿巴抿巴,一個兔腦全麻達了。他哈哈的張開大嘴巴,衝著吉盛臉直一哈氣,又學著兔子在石地上蹦達一圈。吉盛又好氣又好樂地說:“咋樣?俺咋說的,真變成了兔子了。”說著,又隨手薅棵兒枯草,衝吉增耍戲的說:“兔兒乖乖,撒個歡歡兒,吃些草兒,來個摔摔兒。”說完,小哥仨哈哈笑成一團。

吃了,喝了,樂了,困了,睡了。

瞎子掉井哪不背風呢,鼾聲高一聲低一聲的,在山穀裏起伏回繞。

火勢漸漸地衰敗了,洇紅紅的火炭上,塗上了一層白灰。

螢火般的幽靈,一對對的向大石砬子滾動著。一對射著貪婪凶殘的靈光,逼近了吉德,靈光在吉德身上來回“嗅”蕩。

‘嗯,死倒!才還活蹦亂跳的。俺狼是不喜歡腐肉的。活鮮鮮咬一口,血拉拉的,才解饞過癮呢。’頭狼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