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皮子緊,別扯我腮幫子呀?”土撥鼠拿手揪著冬至臉蛋子,扯得老高,“幹、幹啥、啥玩意兒你拿破袖頭子堵我的嘴你?”冬至拿手拽哧土撥鼠埋汰汰的袖頭,出奇不意的回手照土撥鼠胯襠碓了一下。“哎喲!我的‘二哥’呀!”土撥鼠疼的擠眉閉眼地撒開冬至,捂著小肚子蹲在地上。冬至跑到大門,張望的大丫兒,扭頭會意地睄眼冬至,衝冬至抿嘴一笑。冬至得意的衝大丫兒嬉笑,又煞有介事地說:“也該到了。”說完,不放心的怕土撥鼠偷襲他,就扭頭瞅瞅土撥鼠。土撥鼠還蹲在地上沁個頭,大黑狗圍著繞繞,聞著啥味了,拿大長舌頭“呱呱”舔土撥鼠後屁股溝的破棉褲。冬至眯睄的扯扯大丫兒的藍地白花棉襖,指指土撥鼠。大丫兒睄當一眼,捂嘴縮膀偷偷一笑,悄聲說:“真埋汰!”土撥鼠回手撥拉開大黑狗站起身,拿腿潲當下大黑狗,“不用你顯勤兒替你主子溜須舔腚的。”大黑狗還以為土撥鼠撩騷它玩兒,就搔首弄姿的和土撥鼠嬉鬧。土撥鼠煩煩的拿腿蕩著,“大黑,別鬧!”
大黑狗聽見啥了,“呼”的躥出大門外,“汪汪”的一溜狂奔,到了十字路口拐個彎兒,又率先回頭回腦連搖晃尾巴的帶汪汪,前攛兒後跳的迎來黑嚓嚓一幫人,大呼小叫的。
牛二半道兒背起土撥鼠撂下的吉盛走在前頭,土狗子披個狼皮呼煽呼煽緊跟著,後麵的人拖泥帶水的擁著小樂和程小二兩個杠大個的,圍子裏的一群狗****的圍著汪汪。一時間,上百戶人家的圩子裏,雞鳴狗吠,鬧唔喧天。
大丫兒撒開操著兩袖的手,摸摸凍得通紅的耳朵,朝院子喊:“媽!媽!家來客啦!”就聽“咣當”一聲門響,走出一個梳著溜光疙瘩鬏,穿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褲青襖,拖一雙大腳板兒,四十啷當歲,比實際年齡還少興的女人,利手利腳的邊走邊向大門外張望,“誰來了,喳喳的,燕子似的。”身後跟著,走出來一個長得很老秋半打老頭子,奓挲兩膀兒,斜眯眼,嘴裏叼個晃晃悠悠綴個旱煙口袋的煙袋鍋子,“這哪來的客呀這大冷的天?老婆子,這丫頭閑的沒事兒,淨瞎扯!”牛二媽回頭說:“哎呀媽呀老頭子,黑壓壓的,背扛的來了一大幫。”牛二爹驚異的趕走兩步,瞅清了說:“這咋回事兒呀?牛二這小子,是不又在外惹啥禍啦?”大丫兒扯著牛二媽的袖子,眼睄下牛二爹說:“漂流掉江的外地人,叫我哥救了。”牛二爹“啊”聲說:“沒惹事兒就好。那救了不就得了,咋整家來了呢?”
牛二媽抹臉拉大丫兒和牛二爹回頭就走,“整家就整家來唄!你禿嚕個啥?還不趕緊把東廈屋拾叨拾叨嘍?你說這個巧這個寸,這虧得(děi)今兒一大早,烀他二舅拿來的野豬肉燒了火,炕八成還不涼。這要不,這冷天非得抓大瞎了?”牛二爹掐個煙袋跟進廈屋裏說:“漂流這玩意兒,一年到頭禍害多少人了?西頭李寡婦當家的,前兩年不是也在那大甩腕子,起大冰婁子,不給腦袋擠扁扁了,腸肚啥的不從嘴腚眼子兩頭冒冒出來了?凡叫個人,不能坐那玩意兒?”牛二媽蹲在鍋台旁,往灶坑絮著茅草跟柳條,嗔叨叨的說:“把火拿來,生火!還提那茬兒呢,麻噎人!打李大膽死了,你三天兩頭還少往李寡婦她家跑了?啥悶頭子,你心裏不亮堂的?沒擠膿,那是生癤子,還不到拿火罐拔的時候?”牛二媽說著,點著火,起身把洋火塞到牛二爹手裏,嘻媚的一笑。牛二爹“這、這,你歪愣歪愣的,啥嘛?嗨!”
大丫兒從櫃上扯下被,衝窗戶中間兒的一小塊兒玻璃一瞄,“媽,別歪歪了,咯唧啥,人到了,快開門。”牛二媽推開門,衝還猶猶豫豫不知往哪屋進的牛二喊:“傻兒子,背這屋來!”牛二一聽,樂嗬嗬的顛兒仙兒地喊:“我媽叫上東廈屋,背過來!”一幫人唔嗷的衝東廈屋擠來。
站在窗台上曬陽陽的大蘆花公雞,“勾咯”的撲拉膀子一高攛兒起,飛著就衝二娃手裏拎的大野公雞下去,狠狠地鵮了一口。著了地,還撲拉膀子,攛兒高鵮著。
大野公雞也不熊氣,拔橫橫,在二娃手裏蹬歪爪子,夠夠頭的和大蘆花公雞對鵮。
“****!我原還以為大蘆花公雞看見人多嚇的亂飛呢?”二娃嬉耍的拿大野公雞碓達撩噓和大蘆花公雞鬥,“媽媽的,原來你是看來個大野公雞,怕勾跑你那些妻妾妃子呀!哈哈,你也跟人似的,會爭風吃醋啊?”
牛二等人,把看似奄奄一息的仨個冰雪人撂在炕上。
牛二爹瞅這仨小子羊皮大氅上,滴溜蒜掛,掛滿了一個個趕上白玉佩嘩啦啦亂響的小冰溜子,腿腳趕上蘸白蠟了,箍得噔噔的,都是冰。臉叫峱頭帽子捂的較嚴實,也有風潲的輕微凍傷。
牛二束手無策的幹奓奓,拿眼睛瞅著他爹。牛二爹瞪眼牛二,埋怨歸埋怨,不能丟兒子的醜,忙說:“二呀,瞅凍的,都啥樣兒了?這不能放在熱炕上緩。那一熱,寒氣往裏走,那人就完了。這得像緩凍梨凍柿子那麼整。冬至、土撥鼠抱些茅草來,鋪在地當間兒。土狗子你跟牛二快拿土籃子,到外弄些幹淨雪來,好搓凍傷。這腿腳跟皮棉褲、皮靰鞡凍一塊兒了,扒不下來了,一拽一層皮。大丫兒找把快剪子,好劐褲腿。老婆子呢,燒火熬薑湯,再放些蔥胡子裏頭。能緩過來,再在爐子上煮些茄子杆兒水,泡凍傷。”牛二媽拿眼睛抿下牛二爹,送去好聽的嗑,“這是碰上懂行的了。要不我還得抓瞎,尋思炕越燙越好呢,哪成想凍成這個樣子啦!”牛二爹上炕挨個解皮帽子,摔打帽毛沾的冰霜,“瞅這峱頭帽子啊,上等皮。針毛油滑,絨毛柔軟清爽,不擀氈。這要不戴這扛凍玩意兒,腦袋瓜子都凍開瓢了。那老江風,到陰森森的晚上,別說有多冷了,貓撓鷹鵮的。大丫兒搭下手,扒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