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冷哈哈打外頭跑進屋,“好啊你們,也不等等我就造上了?爬犁放那旮兒就不管了,叫我跟爹一陣忙活。土狗子挪個地場,我肚子晌午啃你家那點兒窩頭,早涮腸子了。”土狗子嘴不閑食的挪個小縫兒,牛二擠擠,跪著從土狗子手裏奪過筷子,瞅瞅魚盆,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嘴裏,呱唧吧唧的直喊香,“大哥真是餓中送魚啊,夠一說。”牛二爹跟腳進來,笑嗬嗬見牛二大嘴抹哈跪那旮兒品滋味,衝牛二就過來了,造屁股就一巴掌,“你小子嘴夠上弦的啊,叫你給牤子上一簸箕豆吻子,你倒蹽回來上草料了?”牛二笑嘻嘻捂著屁股瞅著牛二爹說:“我這不陪客嗎,也餓了。你體格硬實,也不是幹不動,多幹點兒消化食兒?”牛二爹坐回南炕,瞅著桌子說:“過來兩個,怪擠的那?”牛二囔著嘴說:“爹,你個個兒吃吧,我們擠著熱鬧。”吉德說:“幹爹,待會兒幹媽跟大丫兒就來了,你先吃著。”牛二爹盤腿上炕喊大丫兒上酒,大丫兒答應著拎個曖酒的銅錫壺進來,瞅眼北炕,走到南炕,“爹,先可你來,長輩嘛!”牛二爹眨眼大丫兒,瞅眼酒壺說:“這破洋鐵壺換成銅錫壺,弄上這個,還是二掌櫃打發人送東西那回捎來的呢,這得謝謝德子哥仨呀?嗬嗬,今兒人多,我丫頭嘴也會說了。你平常不是不叫爹喝酒嗎,今兒咋啦,孝順上爹了?”大丫兒斟上酒說:“那不為你好嗎?一天三頓,從早到晚的,好人也喝傻了?東頭喬麻子,整天價拿酒瓶當老婆摟著,越喝炕上越光溜,都快個個兒提不上褲子了?還傻喝呢,見誰隻知道呲呲大黃牙,可不得罪人,你想那樣啊?”大丫兒說著衝牛二爹一梗脖兒,噗嗤一笑,“這丫頭,瞅嘴噴雲吐霧似的,都是你的理兒?”
大丫兒嘿嘿的回身給北炕大夥兒倒酒,吉德說:“妹子,今兒這酒俺來倒。”說著,拿一二大碗倒了一下子,“咱們今兒掄大襟,一人一口,妥奸耍滑的,吃虧占便宜的,隨心情,不比不攀,能喝多少喝多少。今晚兒,咱不關喝酒,還有大事餷咕,誰要喝多了,摻和不上,悔青的腸子自個兒捋,俺這當大哥就愛莫能助了?俺先來一口,打個樣兒。”酒輪上了,牛二媽菜也上齊了。
三二大碗酒下肚,有挑不起眼皮的,也有臉紅的,可誰都沒開懷暢飲,往醉裏喝。吉德一看,這些哥們除粗拉點兒外,都聽話,就不藏不掖的,一五一十把個個兒全盤計劃合盤端出。大夥兒聽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齊聲叫好。吉德說:“草船借箭,隻欠東風。這運力的事兒,還得八仙過海,靠大夥張羅。”土狗子說:“這有啥犯難的。我們七個就能湊出七套爬犁。牛二家還能多套四五掛,這就十多掛了。牛二家爬犁不夠,咱左鄰右舍借,這樣準夠了吧?”二娃齉著個鼻子說:“土狗子,你腦子沁水了吧,咋忘了,我家可隻有頭牤子跟個小貐牛,拉爬犁趕長道,那可是王八攆鴨子,幹抻脖頸呱呱不上響?”土撥鼠挖苦的說:“二娃,你不吹牛你騎著你家牤子攆過兔子嗎,這咋又攆不上鴨子了呢?”二娃埋下頭說:“去去,這嘮正事兒呢,扯啥粘弦子?”程小二對二娃說:“缺他雞子兒還不做槽子糕了,不差你一個?”吉德說二娃就算了,把爬犁撈過來,牛二家有馬。接著,扳手指頭算著說:“一個爬犁平常拉個幾百斤不在話下,可咱這回是跑長趟子,道又不熟,走溝上嶺的,一個爬犁三匹馬,裝滿載拉五百斤還可以,十多個爬犁才拉五千多斤,不夠跑一趟的。咋的也得湊三十掛爬犁,還有人吃馬料的,一趟咋說也得拉萬千斤的,這樣才能合上本兒。”牛二說:“這好辦。挨家借,劃拉劃拉就夠了。老板子就咱哥幾個,有打頭的,馬自然就跟著大溜走了。草料、人吃的,擱我家拿,不用花錢買。”吉德說好,“萬事開頭難,頭一腳不好踢,咱們哥們抱團取暖,賒魚借爬犁,穿林海過雪原,拿下頭一舀子金。借歸借,賃歸賃,錢先賒著,回來一總算。貪人情不欠賬,一套爬犁,一趟一塊大洋,也就是官帖一百二十三吊。俺看趕早不趕晚兒,大夥各顯神通吧!今晚黑兒,就張羅個大概齊,明兒個再準備一天,爬犁棚板馬套了啥的,該換該拾叨的,都弄好,走半道就抓瞎了?後天就上江沿村拉魚,天好就上路,進小興安嶺,上哈爾濱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