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3)

這一宿還算消停。雪大,狼啥的也草眯貓了起來,不敢出來覓食。吉德折騰起來幾次給火堆兒加柴火,再睜開眼,天透亮了,大雪還沒有停的意思,小了許多。他爬起抖抖身上的雪,踢踢身邊的土狗子,“哎哎,懶骨頭,別凍死過去,起來吧!”土狗子抹下長毛地場掛的霜雪,拱起來,“哈!我說沒凍死呢,敢情蓋得厚厚的白棉花大被,抵擋了風寒。哎哎,你倆懶鬼,起來了!”牛二和土撥鼠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懶洋洋的。“哎哎你倆別亂動,弄壞了,把大白棉花被疊起來,捎回家好蓋。”牛二一噗啦身上蓋的雪,抖抖地對土狗子說:“臭鼬子跳舞你唬弄兔子呢,凍蒙登了吧你?這厚雪像被子抗風不假,能疊帶回家嗎?癡人說夢!這鋪的狼皮,倒趕上小火炕了,越睡越熱乎!”土撥鼠骨碌一挺,拔起身子,“還熱乎呢,我差點兒凍成棍了?牛二,你穿的啥,棉褲又套半拉兒羊皮褲,敢是了?我穿的啥,幾年的破棉褲,撥離蓋、屁蛋子,都剩兩層布了,還是咱媽稀罕我,臨走時不知擱哪翻騰出幾塊破羊皮,呼達的撩幾針,總算不透風了,囫圇上了。這破羊毛大氅還是咱爹擱身上現扒下來的呢,這會兒咱爹出門啥的,不知凍成啥樣兒呢,還說呢?”吉德從爬犁上扛回一袋草料,“土撥鼠別抱屈了,等回去大哥弄點兒好羊皮,叫大舅縫幾身,都換換新,省得再出門凍著。唉,這些年真苦了你們,跟大哥,不會再叫你們兄弟凍著餓著了。帽子,換猱頭狐狸皮的。鞋平常換氈靴,現成的咱們留下十雙。出門走遠道,還得說皮靰鞡這玩意兒,抗凍,不反潮,換換幹鬆的烏拉草就行了。哎,你們幾個,拿喂得鑼,把火架旺了,化些雪水兒飲馬。這馬要缺水,更完犢子了!”

從哈返回山裏途中,吉德爬犁馬幫麻達山,四神秘人乞求傻哥出手搭救,吉德化險為夷,在香獐子溝打場子兌換貨物當中,發現麝香大有市場,搶手商機,哪能錯過?

賊拉拉的小清雪和著刀子似的嘎嘎的殺人小寒風,打得路人貓捂臉、龜縮脖兒、雞抱膀兒,匆匆碾碎地麵灑落的一層薄薄雪花,各自煩心巴拉的鑽進應該去的暖和窩巢裏,繃著炭火盆不想再挪開熱炕頭。

吉德一隊爬犁逶迤的出了哈城,過了鬆花江,馳騁過了一片雪原丘陵地,一頭紮向嵽(dié)嵲(niè)大山裏,直奔大青山頂走去。

卷卷的山風吹響山林,呼嘯著大雪片,滾滾的在漫山溝溝岔岔中穿梭,厲色鬼一樣可人臉刷刀子,打得人跟馬如同拉磨帶蒙眼的毛驢,瞎蒙敗道。

牛二趕著打頭的爬犁,一會兒撞上一摟粗的大樹,一會兒陷進大雪殼子裏,又一會兒叫風頭打回轉了馬頭,二十幾個爬犁攪在一起,在狹窄的溝穀裏回轉不開。這匹馬腿兒絆住了那匹馬的馬套,那匹馬的馬轡頭掛在那架爬犁轅杆子上了,真是‘瞎馬打裏亂了套’,攪成一鍋粥,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馬爬犁弄順流了。天老爺也跟吉德一夥兒人作對,大雪片兒帶走了刺冽冽的寒森森的嗚噎山風,接踵尾隨而來的是漫山遍野的漫天鵝毛大雪。雪片兒,一片兒攜一片兒的攜手搭肩,飄逸的、瀟瀟灑灑的、茫茫的天地渾然一體,渾沌噩運來了,麻達山了。

爬犁幫一開始是籠罩在大雪裏,影影綽綽的互相還有個照應。後來爬犁幫就是裹在大雪團裏了,微微冷風裹腳布似的助紂為虐的摶溜著雪團子,人跟人對麵不見人,世上萬物白雪盡染。吉德哥幾個重新鏈好爬犁,後麵馬韁拴在前頭爬犁後柱上,一架接著一架,牛二在前,土狗子殿後,土撥鼠居中,吉德牽著馬耙紮在最前頭開路,一跐一滑,艱難的跩跐。“牛二薅住俺的馬尾巴,別撒手,一架爬犁跟一架爬犁,照顧好嘍!”牛二扯嗓子問:“嗯哪!你能摸著道嗎?”吉德回頭喊:“白茫茫的,老花瘩眼,啥也看不清,大約坶,蒙唄!注意呀啊,繞著點兒,俺腳磕絆上塊大石砬子了,冒錐的,好大!俺擱腳耥耥,大石頭旁邊是大雪隘子,將將夠過一架爬犁的,牽好馬,慢慢蹭過去。就這一噶達,前麵寬敞多了,俺睄不見樹黑影了。”吉德話音未落,腳下一打出溜滑,就覺得撥拉蓋(膝蓋)硌禿嚕皮了,血拉拉的疼痛。還沒等他爬起來,就聽後麵不知哪個爬犁“哢嚓、擱浪咣當”刮拉上大石砬子了,爬犁栽栽的一扽,前後爬犁鏈條的又掙回來了。吉德爬起來,叫牛二上後麵看看,就聽土撥鼠喊:“大哥,沒事兒!一根爬犁杆子竄出一截,刮拉上的,我碓回去了,沒事兒。”吉德朝後喊:“土撥鼠,你就站在那石砬子那旮子吧,等爬犁都過完了。”“嗯哪!”土撥鼠答應著,吉德又起步了。

渺渺帡幪舞罩著雪花,漸漸的雪花在黑霾中隱身得隱隱約約了,可照樣撞人眼的在黑朦朦中施展威風。吉德努睜雙眼,試圖看清周圍近況,尋找記憶中的宿緣,可那隻是大腦中的存留,眼前雪迷了視線,黑下來的天更使眼珠子盲人瞎馬了,難辨東南西北。“牛二,大估景,這拉溜該是咱來時住過的地場了,這咋啥亮也摸不著呢?”牛二舔著凍裂的嘴唇,噝噝啦的也說是啊,“咋一樣兒眼熟的都沒呢?那棵老高老粗的大鬆樹,這就怪了?”吉德嚇人的說:“壞菜了,麻達山了!”牛二啊一聲的驚愕,“那可咋整啊?要真麻達山了,那可操大鴨蛋了,我看不像吧?”吉德寓意深長地說:“弨(chāo)弓)無弦,背相反,韔(cháng 盛弓的袋子)也難裝。老天惝(tǎng 失意)於人,人不可怊(chāo 悲傷失意)。打尖喂馬,點上明子,搖鞀奏響峽穀,詔諭神靈吧!乞求山神爺指個出路,咱麻達山了,不能再走了,隻有守株待兔,等待老天爺的天兵天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