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嬸子,瞎轉遊啥呀這?送上門的便宜布料子,又可心,上哪找去呀?瞅這青斜紋布,多厚實,麵子又寬,給你家老爺們跟幾個大小子扯上幾塊,做身衣服多好?”掌櫃兒媳婦知根知底的,拉住個輾轉徘徊拿不定主意的四十多歲的老女人,非常熱情的展開一匹布料,拉鉤扯扡兒地說:“這快到年根兒了,還等啥,跑一趟集上,多老遠,兩天還得挨大黑?瞅你家那幾個老的小的,那身皮,破的,補丁落補丁的,都漏棉花了。”
“大侄兒媳婦,咱香獐子香料倒有十了個,給當家的和幾個小子換幾身衣褲不算啥,拿得出。”老嬸子手操個袖,努弩的碓下掌櫃兒媳婦說:“不過,咱瞅半天了,看你跟夥計啥的都挺眼熟,咱想求你個事兒,跟櫃上串換點兒現大洋。咱有使幸,急等現大洋用。”
“老嬸子,敢情你不是來串換的呀?”掌櫃兒媳婦放下布料,探問:“有啥使幸啊?”
“咱一個圩子住著,雖說不近掰,可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老嬸子齜齜兩大虎牙,跟掌櫃兒媳婦套近乎地說:“原等那良掌櫃的,那鱉犢子鬧那場事兒後,看也沒指向了?不瞞你說,咱那幾個大小子齊刷刷的,掰開了揉碎了地說,都等說個人家呢。這不,前些日子,通過媒人介紹,大小子相中大後山一家人的姑娘。人家也有個大小子,急等大洋下聘禮。這不,牛不喝水強按頭,事兒趕事兒,巧了,都趕上了。咱彩禮不過去,人家小子就下不了聘。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急茬兒,這不?再等,咱也怕夜長夢多,鴨子跩了泥?”
“這可是急喘氣兒的大事兒,得多少大洋啊?”掌櫃兒媳婦同情又可憐地說:“啊啊,人家這夥人,隻擱貨換貨,沒聽說收香料。不過,話我倒能說上,拍個麵子造造?”
“那敢情好。五十塊大洋。”老嬸子伸出一巴掌五指頭,“就五十!”
“五十!甭說了,我照量照量。”掌櫃兒媳婦繃臉顯出的是莊秀,又問:“老嬸子,還有啥,一塊堆兒說,我一擼跟人家小掌包咕咚了。”
“咱家這些年苦熬苦修,雞吵鵝鬥的,不就為了這門親事兒嗎?還有不少皮張,串換些布料和家裏用件。”老嬸子抓住稻草撚草繩子地說:“你是知道的,咱這家造得破爛破虎的,兒媳婦進門也不好看,得紮咕紮咕,一古腦,都得瑟了。”
“老嬸子,這就對了,才想開?”掌櫃兒媳婦扒著老嬸子的肩頭,“你老家的,去家裏糗東西,我給你說去。”
老嬸子抻開臉上的老皺褶子,擰了一把清鼻涕,樂吒吒的拐哧兩腳兒放顛兒了。
掌櫃兒媳婦找到吉德,貼吉德耳朵根兒一頓連比劃帶嘀咕,吉德聽後,麵有難色地半天沒說話。他心裏難就難在錢都進了貨品,兜裏幹淨,囊中羞澀,劃拉劃拉也就能湊十塊八塊的。五十塊,對他來講,那就是天方夜譚。豬腦子變猴腦子,這就是人的聰明之處。吉德腦子一轉,小眼睛翻了翻,放出炯炯亮光,一拍大腿,叫掌櫃兒媳婦等著,“有辦法了,俺找你老公公去。”
掌櫃兒媳婦聽了,麵露出喜色,一臉的好看,扭扭搭撘又回到布料攤上。
“二嫂,你也來了。叫我猜猜,你準是撲奔這大花被麵來的。” 掌櫃兒媳婦對叫二嫂的說。那叫二嫂的努著笑嘴兒,點點頭。“這被麵多好,大花的,跟咱這旮子土豆繡球花似的,啊這是牡丹花。紅豔豔,鮮亮亮的,老姑娘結婚多喜慶。弄個四鋪四蓋,這嫁妝,啊!兩個麝香足夠了。”
“嗯唔,淘換這香餑餑多費勁呀,都給這老丫頭串換了,怪嘎稀的。”
“二嫂,瞅你摳餿的,屬狗的隻進不出啊?”
“狗不狗的,兩個麝香,誇堆兒嗎?”
“咋不誇堆兒!我說你就偏心這媽的小棉襖嘛,這我早就看心裏去了。那我就叫牛二兄弟算算,使不了的使?”
“那就聽你的,別叫婆家小瞧了咱,整!”
“這就對了。女孩子,一輩子就嫁這麼一回,咋不紮咕好點兒呢?”
“牛二兄弟,給二嫂算算。”
“唉!四鋪四蓋,一床被麵六尺,四床被麵就是二十四尺。一尺兩毛,十尺兩塊,二十尺四塊,四尺八毛,統共四塊八;做裏子,得寬綽點兒,扯二十八尺白花旗,一尺一毛,就是兩塊八。歸攏齊,七塊六。四床褥子,紮現成的,鑲邊的,一床兩塊,共八塊。兩個麝香十六塊,七塊六加八塊,還剩四毛。”
牛二有影有蹤的一筆筆算清。
“全須全尾了,這還有這棉花呢,不得十四、五斤哪?”掌櫃兒媳婦提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