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幾個呀,早到了,有幾天了。還能閑著啊,拉著大鯉子,跟山溜子,到近旮旯幾個圩子轉悠去了。老八輩呢打你走,一天長在我這旮子,替你收了不少皮子。那,都放在西偏廈子了,跟人似的,摞了好幾大摞子。那老東西,天天念叨,就等你回來。還說,他采的那些藥材,拿哈爾濱大城子裏,也是伸巴掌樹大拇指的頭等貨。那一鋸鹿茸角,更叫老東西牽腸掛肚。說那是他,大半輩子最叫號的手藝。隻可惜,那三鋸白送了人情。不識貨,不懂行的,白糟踐了。”
“老板娘,別管顧說老爺子了,你釀那野果子酒,俺沒全喝送人,叫俺拿市上賣了幾壇子,試了試,可搶手了。那酒啊,尤其更叫時尚娘們們青睞,就洋人都叫一號。俺那老朋友金掌櫃,還給你那果酒,起了個好名字,叫‘醇醪婦人’。這名字,好不好聽?”
“文縐縐的,怪好聽的。咱可沒敢往大處想,就喝著玩的。”
“無心栽柳柳成蔭,有心澆花花不開,這正是歪開正著,賣大蔥的遇見了賣大醬,湊巧!這回你可有大名堂了,你揚了大名了。俺琢磨啊,跟你商量,等明年秋天晚兒,山野果子下來,你多釀些,俺拿哈爾濱找個鋪子幫你代賣,掌櫃的俺都雇上了。咱們倆劈成。咋劈成,咱倆再合計。”
“還能成氣候,就那酒?”
“事在人為。啥都備不住。啥叫不起眼兒?不起眼兒,那得擱哪擱誰看,王八瞅綠豆,對眼的事兒多了去了?就拿人來說吧,醜的,找俊的。俊的,找醜的。醜的,找醜的。俊的,找俊的。二五眼,找三嘎蛋子。啥砢磣好賴的,隻要和心對上脾氣,啥蛤蟆嘴螳螂眼的,隻識金鑲玉了。你說是這碼子事兒不?”
“你這黃縣人的嘴皮子,學說咱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嘎嘎的,就是巧八哥,挺屍的也說活了。我一個寡婦恥業的,從沒人幫一把,都我一個人骨碌,心都死死的了。叫你這麼一說,我心活絡了,也有盼頭了。我信你的,明年一上秋,我就下手,找些姊妹幫忙,多弄些那叫、叫……”
“醇醪婦人。”
“啊,醇醪婦人。至於劈成,我也不懂,聽你的。我信得過你。你不是那嘎咕人?這壇子,可不誇堆兒了。繃走酒,壇子也就酒了,順了尿道。”
“啊,這個呀,俺早替你想好了。俺呀,拉了一爬犁的老燒子,便宜拉餿的。酒你店也用得上,賣了,壇子不就有了嗎?”
“哎呀媽呀你個猴精,這買賣叫你做的。精打細算,兩下不空趟,來回都有賺頭,白落下壇子。哈哈……你個猴精!”
“嗍啦蜜來回的事兒,你啥也不費,還鬧個杆兒呢?”土狗子手拿磨破的馬套包要回屋縫補,正趕上趙寡婦說的話。他一想上次在窗下,偷聽趙寡婦和山溜子偷雞摸狗的事兒,就來了邪門歪道,藏頭露尾地嚼牙,“這好事兒,你打燈籠上哪找去?大笸籮不蓋蓋兒,你就鉚足勁嗍啦袁大頭吧!省得你再偷偷摸摸的,拿跑腿子出火解嘎渣兒了?”
“土狗子!咋說話呢跟老板娘?你再胡沁,瞅俺拉你的舌頭!你上一邊兒涼快涼快去,啥臭鹹菜酸菜缸的,別拿狗皮膏藥往好肉上貼?”
“瞅土狗子兄弟二杆子樣兒,太二了?可也不怪誰,鑽山跨嶺的,哪個小牤牛不想帶套包上套拉磨呀,不想才怪了呢,牲口不都那樣?嗯哪,是青草你也進不了鹹菜缸,是韭菜花你也掉不到地上,我跟山溜子那一手你也知道的啊?”趙寡婦聽土狗子這說笑燎皮子,又聽吉德喝斥土狗子,臉不紅不白的,笑眯眯地哧溜一聲,“我是得給你們補一頓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