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你是鎮長,信口開河,我無話可說?”鄧猴子狼狽不堪的滿腦門子的大汗,“崔武,你說話要負責任啊?這個會長,我豬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你這猴了,我不幹了?”說完,向馬六子一揮手,扯拽上麻貓,逃之夭夭。
“唔!唔!”
在場的有關人和圍觀的人,發出歡呼的怪叫。
崔武一手握住殷明喜,一手拉著曲老三,“謝謝了!”殷明喜和曲老三,也感謝的緊緊地握住崔武的手,搖晃著,“崔鎮長,文曲星下凡哪!新派人,講的好!”
二掌櫃一聲高喊:“,卸船,裝火輪啦!”
大夥兒忙著,一個小劃子急速從江對過劃過來,靠上江邊,高喊著曲大當家。曲老三迎過去,來人說,七巧貓傳‘海葉子’,劉三虎的倆個兒子叫王大當家的撞見了,知道吉大少爺已獲救,就綁了。準備叫劉三虎大出血,一萬贖金!曲老三唉唉的說:“這草上飛,拿鑔敲鑼,造兩擰了這個?”
萬裏河通古鎮上空,濃雲凝固得就像似扣一口大鐵鍋一樣,昏天黑地的。成群的老鴰嘰啦呱啦的擁擠在靠鎮子邊上的一個小院落外頭的一棵歪把子老榆樹枝頭上,嘈嘈雜雜的互不相讓,鵮啄爭鬥著。樹下一隻餓得癟塌肚子的老狼,蹲坐在草叢中獨自仰著頭,流著貪婪的哈喇子,幻想從樹上掉下隻老鴰,好拉饞充饑。不遠處,一個洞穴外,一隻灰野兔,躲在長了幾根毛毛草的土圪墶後麵,瞪著紅紅的大眼睛,警惕的窺視著老狼,伺機鑽回洞穴裏。這時,一隻老鴰奇怪地慘叫著,飛離老鴰群,落在小院青瓦房的房脊上,“哇哇”的淒慘的哀鳴。
江北綹子大當家的劉三虎,正犯愁的躺在大炕煙榻上,拍腦門子呢。窗外老鴰的哀鳴,找邪火的劉三虎“噌”坐起,撈過身邊的盒子炮,瞥眼炕頭躺臥著的漂亮的老毛子小娘們,走下地,踹開門,衝到院子裏,對著房脊上哇哇亂叫的老鴰就是一槍,老鴰“噔”的濺飛幾根小羽毛,就應聲從房脊上,骨碌碌噴灑著血花,順房瓦蓋滾到院子的地麵上,腦袋己粉碎的不知去向,從挺挺的脖梃子裏滲著鮮紅的血。院外老榆樹上,老鴰驚叫的呼啦啦飛走,融入了黑濃濃的天空中。老狼驚嚇得沒處躲沒處藏的夾個尾巴,一高攛過灰野兔的洞穴,把嚇呆愣在那兒的灰野兔,一腿帶進洞裏。劉三虎拿嘴吹下冒煙的槍管,一甩袖子進了屋,“晦氣!”
這劉三虎,綽號叫穿山甲。人長的,瘦長臉兒,瘦高個兒,瘦長腿,瘦長胳膊,柳條條一個。掃帚眉,小鬥雞眼兒,鼻子也是瘦瘦高高的,大河馬嘴叉子連毛胡兒,一頭的黑發綹綹的。他在家排行老三,獵戶出身。為奪他人老婆,打死冤家,逃入深山老林,幹起打家劫舍勾當。十幾年下來,成了有好幾百人的山大王,搶奪煤礦,強占林場,掠取金溝,綁架大戶,吞吃商家,攬捐剋稅,無惡不作,勢力日盛,獨占江北,地盤從小興安嶺東麓到三江口,鎮有窩子,圩子有據點,雄踞一方,官府對他也很頭疼,惹不起,躲不起,束手無策。他一般情況下,話短語少,好酒喜煙,不賭好嫖,喜好搶黃花大娘開奓,然後交兄弟們行樂。
老毛子小娘們從炕上爬起來,扭著水蛇腰,親昵地微笑著,摟住劉三虎的脖頸兒,拿僵硬的舌頭,說僵直的中國話,粘糊糊地說:“幹嘛發這麼大火呀我的親愛的。多大的事兒呀,不就謝米諾夫叫你把這批軍火護運到赤塔嗎?”劉三虎推開老毛子小娘們,“格楞玩意兒?”把盒子炮往煙榻上一扔,擼抹下大連毛胡子,坐在炕沿上,咧咧綢緞衫兒,瞟瞟老毛子小娘們。老毛子小娘們湊湊乎乎地坐在劉三虎大腿上,妖媚的拿修長白嫩的手,摸餿劉三虎長著黑毛的胸脯,逗噓地拿手指尖兒一根一根的掐著把玩,癢刺得劉三虎手搭在老毛子小娘們手上磨蹭著,張開河馬的大嘴叉子說:“波麗亞科娃,我祖墳還哭不過來呢,哪還有空哭那亂死崗子呀?”波麗亞科娃紅紅的雙唇,在劉三虎的連毛胡上親親地吻了一下,紮得她筋淋筋秀挺的鼻子,理解地說:“兩小少爺又叫馬虎力山王福隊綁了票,我很同情。你們江湖上不講拿錢贖人嗎,你也不心疼錢,給了就是了?”劉三虎拿小鬥雞眼匕首般的瞪下波麗亞科娃,一改話少語短的秉性,長篇大套的數落開了,“媽拉巴子的,你說的輕巧?我屈從那個王福,咽不下這口氣不說,那在江湖上得栽多大麵子呀?王福殺戮我父這仇未報,殺妻之恨未除,兄弟冤魂未昭雪,我穿山甲一日不閉眼。要說這事兒,要大有大,要小有小,為了那兩沒媽的兒子我咽下這口氣,花兩子兒就算了。我這慣著他王福,他獅子大張口,有恃無恐的,耗子拉木掀大頭在後麵呢?嗨,本來是我幫那黑龍鎮上的商會會長鄧猴子,算計人家殷氏皮貨行殷大掌櫃的,這才綁了他大外甥吉德的肉票,叫殷明喜拿他那批官軍冬天晚兒穿的皮貨來贖吉德肉票的。鄧猴子嫉惡如仇是想叫殷明喜交不了官軍的差,吃不了,兜不走,扳倒、恨不得掐死,老跟他作對拔橫橫的殷明喜。誰成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半道殺出個程咬金,江上綹子曲老三劫了一杠子,出個大岔子,綁了我家那倆個去年冬天晚,叫王福砸我的窯時,殺了******苦命孩子的票,來交換那個叫吉德兩個人的。這人也換了,兩下就清了。鄧猴子這個害群之馬,他那檔子爛事兒,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曲老三哪還夠人揍,沒怨怨相報,拿我那倆寶貝兒子的人頭,祭奠他那叫我十多年前禍害的老婆魂靈啊!可冤家路窄,我倆兒子在回湯城的半道上,叫在半道準備劫我贖票換回官軍皮貨的王福,這個損王八碰上了,就綁了,要一萬塊大洋。這我認栽了,誰叫我作損了呢?可這都一天多了,派去贖票的‘花舌子(黑話,管綹子上說和的外大梁)’還沒回來,這熱臉貼冷屁股的丟人現眼的事兒,我能不擔個心嗎?這要再出啥岔子,這不要我小命嗎?嗨嗨,這偷雞不成,反倒丟一把米啊!我這小大半輩子了,淨綁人家的肉票,這可倒好,了了了,打了一輩子大雁,反叫大雁鵮了眼睛?這虧吃大了,丟人也丟大了?”說著,眼露凶光,暴露出骨子裏的凶悍、殘忍、嗜血如命的歹毒本性,咬牙切齒地說:“媽的,王福!這叫人笑掉大牙的奇恥大辱不報,我劉三虎就白活世上一回?”波麗亞科娃體貼的溫柔地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別太上火了?那我呢,家是聖彼得堡白俄貴族,叫紅黨一夜就毀了,遠走他鄉,在哈爾濱淪為酒店的侍女,跟謝米諾夫邂逅相遇,一見鍾情的投入情網,才使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誰又會想到,在西伯利亞反抗布爾什維克紅匪的高爾察克被英、美、法、意、日幹渉軍和紅匪打敗了,霍爾瓦特中東路總辦又被北平政府趕下了台,謝米諾夫那點兒人,在赤塔成了孤家寡人,軍火短缺,才叫我這女流之輩跑出來,把藏在黑龍江邊大山裏的軍火運出來。全是歪把子、三八大蓋、王八盒子,還有彈藥。哼,像似還有德國貨。你大當家的神通廣大,就幫我了這個忙唄?”